詩曰
殺人古寺廟,豔萍夜遁逃。
隱居蘆葦蕩,習武侍弄刀。
嫉世不安分,聚眾逞傑豪。
佛身辭寺廟,和尚情人找。
每恨偷情晚,哪料逢春早。
相擁角落哭,攜來乾坤笑。
話說金豔萍那天晚上對羅成嫉妒生恨,潛入興化寺內盜走了羅成的白馬,思前想後,仍難壓心頭怒火,回頭摸到羅成夫妻睡覺的房間,對床上熟睡的人一刀刺下去,以為殺死了羅成。金有福聽說以後,自知此事人命關天,羅成可是皇上身邊的人。女兒闖下了滔天大禍,官府追究下來女兒難免一死不說,有可能誅連九族。隨即告知金氏家族,帶了細軟、錢糧連夜逃走。金有蓮也怕被牽連,隨著遠走他鄉。一幫人向東北方向逃有二十餘裏,麵前是一爿斷斷續續的水泊,茂密的蘆葦高出水麵湖灘,一片又一片參差不平,一株株像亭亭玉立的少女,纖腰嫋娜;青翠秀美的葦葉在風中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響此起彼伏,綿延不絕,似纏綿的小夜曲低吟淺唱;葦叢中野草豐茂,野花繽紛,野鴨嬉戲,水鳥啁啾。穿行其間令人心旌搖蕩,恍如夢境。眾人見這兒是一處極佳的隱蔽之處,便在此安頓下來。後來風聲漸漸停息,金六喬裝改扮,去雲龍山興化寺打聽之後才知道廟裏死了一個小和尚,而羅成夫妻安然無事。原來是方丈看那房間低矮潮濕,不忍心慢待客人,傍晚才讓兩個小和尚給羅成夫妻調換了房間。金豔萍哪裏知曉,才誤殺了和尚。
說起逃亡的金氏家族,充其量不過六口之家:除了金豔萍父女和金六父母三人,另外就是金有蓮了。六人在此搭建了窩棚、鍋灶,開荒種地。不久又接納了兩家落難的逃荒者,取名金莊。擱下不提。
再說和尚智建,料想金有蓮同金氏家族一道逃離了小樓子,一度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終於按捺不住思念情懷,私自下山去尋找心上人了。這天來到一個集鎮,恰逢集市,但見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好一派熱鬧景象。智建順著人流,不知不覺中來到牲畜交易市場,這裏拴著牛驢馬騾,遍地散發著腥臊。人們有的審視著牲畜,扒拉著毛發;有的掰開馬嘴,討論著年齡;有的捏著手指,在討價還價。這時,智建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匹高頭白馬在品頭論足,便走過去湊熱鬧。這匹馬與眾不同,全身銀白,齊刷刷的鬃毛;四肢發達,體形勻稱;四蹄上各蓄著一綹雪白的蹄毛。“好像在哪裏見過?”智建搜索著記憶,突然豁然開朗地念著,“這是羅成的白馬。”盡管一旁的賣馬人頭戴灰色氈帽,著身男裝,但是她那明亮的雙眸和俊俏的臉蛋卻沒能瞞過智建敏銳的眼睛。他一陣驚喜,走上前解開拴馬的韁繩,牽著就走。
一位正在相馬的男人過來說:“唉唉,我說和尚,我正在討價呢,你為何把馬牽走?”
智建邊走邊說:“這馬不賣了。”
那人說:“我可出大價錢。”
“再多的錢也不賣。”
相馬人回頭問那賣馬人:“怪事,他的馬還是你的馬?”
賣馬人是女扮男裝的金豔萍。她早就看到了智建,也早就聽說過智建同姑媽金有蓮的風流韻事,隻是當年出於年幼,而且後來懼怕姑媽“金辣椒”的脾氣,從不過問。可心裏佩服智建的為人,默認了這位姑父,隻是當著別人的麵不便於啟齒而已。
智建見金小姐跟上來,放慢步子說:“即使丫頭改頭換麵,也瞞不了老衲的眼睛。這麼好的馬怎麼舍得賣掉?”
金小姐俊眼一瞟智建,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小臉憋得通紅,說:“姑……俺們才安的新家,種田缺少犁耬鋤耙,賣了馬錢想置換些家雜。”
“那也不能賣。聽說這匹馬日行千裏,夜行八百,是羅成心愛的坐騎,賣掉太可惜了。”智建說著狡黠地一笑,“你剛才想叫我什麼?”
金小姐忸怩著,低頭翻了一眼智建,輕聲說:“和尚。”
“嗯?”智建有些不高興,“什麼和尚?不可教也。”
金小姐故作傻態:“和就是和尚的和,尚就是和尚的尚,怎麼不可叫?要不叫你智建師傅?”
智建搖搖頭說:“也不對。”
“那應該叫你啥?”金小姐麵露難色,忽然拍拍手說,“對了,半佛門第佛半門,俺叫你半佛門!”
智建氣鼓鼓地說:“晚輩怎能直呼長輩其名,孩童怎能戲呼老叟綽號,不雅不雅,有傷大雅。都說金家小姐聰明伶俐,怎麼變糊塗了。別忘了咱們有親戚關係,我與你姑媽……”
金小姐撅起小嘴說:“和尚少套近乎,難道俺叫你姑父不成?”
“哈哈哈……” 智建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稱呼他,雖然笑得格外爽朗,但是也兼有一絲尷尬。看看四下無人,便說,“這就對了,以前姑父偷偷愛著你姑媽,因為出家當了和尚,像做賊似的不敢表白,現在和尚我準備脫去僧衣還俗,光明正大地與你姑媽生活在一起,看誰再敢笑談!況且方丈也早想趕走我這個半佛門。不是姑父對佛沒有虔誠之心,實乃放心不下你姑媽啊。”歎息著搖搖頭又說,“興化寺現今風雲突變,也不比往日平靜,遠離打打殺殺,也過幾天清淨的日子。”
金小姐說:“其實姑媽也一直惦念著你,她挺著個大肚子,正需要人照顧。”
智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說:“貧僧,不是,在下料定你們會在一起。你們躲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