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秀在河北暫時站穩了腳跟,擺脫了被人追殺的悲慘命運,不過在南下還是北上這個重大戰略問題上,劉秀依舊沒有拿定主意。而那個“北道之主”耿弇就像人間蒸發,至今消息全無。
開會討論的結果,大多數人都覺得以目前的兵力討伐王郎還是有點懸,保險的做法應該先率軍回長安,再圖良策。劉秀左看看,右瞅瞅,心想:難道真是真理掌握在多數人手裏?
他內心深處是不願意南回長安的,好不容易擺脫了劉玄的囚籠,難道又要回去繼續當被“監視居住”的安樂公?
這時候一人站了起來,他站在大堂中間,環顧眾人一番,厲聲道:“諸君難道真要誤主公大事,誤你等自己的前程嗎?”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定神一看,竟然是剛剛投奔來不久的邳彤。銚期首先就火了,他指著邳彤大喝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站在一旁的賈複更是上前一步,咣當一聲拔出了寶劍。耿純、劉植等人跟邳彤一向交好,見勢不妙,情急之下也拔劍而起。大堂之上,一時刀光劍影,緊張異常。
“你們幹什麼!還不把刀劍都收起來!”雙方一觸即發之際,鄧禹挺身而出,大喝道。眾人知道鄧禹和劉秀的關係,平時對他非常敬重,見鄧禹發火,大家都收起刀劍,不作聲了。
這時候,劉秀笑了。
他淡淡地笑著,就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劉秀抬起雙手往下做了做手勢,示意大家都平靜下來。然後,他站起來,走到邳彤麵前,微笑著說:“邳將軍有何高見,請講。”
邳彤也不客氣,昂聲道:“主張南回的那些人都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當今天下,無人不思念漢室,所以劉氏宗族後人劉玄雖無才無德,卻照樣能一呼百應。主公看看,如今漢兵所到之處,全城官員百姓無不夾道相迎,即便一人荷戟大呼,也足以威震千裏。依臣看,從上古以來,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以恢複漢室之名能夠讓萬民向往之,讓天下追隨之的盛況!”邳彤說到激動處,眾人也紛紛點頭。
“而那個王朗,其實不過隻是一個算命先生。如今趁著人心思漢,假借漢室後裔的名號蠱惑天下,驅使著一幫不明真相的烏合之眾,竟然也能震動燕、趙之地!”
邳彤目光炯炯地看著劉秀:“而您呢,您是真正流著漢皇族血脈的尊貴之軀;昆陽之戰,您讓天下震動,英雄仰望;您寬厚仁德,禮賢下士,天下豪傑爭先來投;現在您又有數萬精銳之士,占據著信都、和戎二郡之地。以這樣的氣勢,攻則何城不克,戰則何軍不服!如今大事可成就在眼前,您卻放棄這些回去,天下英雄都會對您失望。更何況,您現在麾下的數萬之眾,都是河北人,他們是不會拋棄父母家小,跟著您到千裏迢迢退回到關中去寄人籬下的。那時候,您丟失的將不僅僅是河北,而是您的威名、您的軍隊和您現在擁有的一切!”
邳彤說完,拜倒在地,以頭叩地道:“臣冒死進言,若衝撞主公,請主公治罪。”
這番話說完,大堂裏似乎還回旋著邳彤那一番激情澎湃,擲地有聲的話。朝堂之上,一時竟寂靜無聲。
“哈哈哈”,劉秀又笑了。這次是釋懷的大笑。
他疾步向前,扶起邳彤,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日。將軍一言,勝過雄兵十萬!”
劉秀看著身邊諸將,正色道:“諸位都是忠義之士,皆有匡扶漢室之雄心。大家追隨我而來,都是為了成就大業,救天下黎民於水火,重振我大漢雄風。今後,不管是來自南陽,還是來自河北,你們都是我的部下,親如父子,你們更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情同手足!若再敢有相向拔劍者,等同於向我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