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邑是張步的愛將。為了讓費邑更加死心塌地給他賣命,張步還特意封他為“濟南王”,給了他在濟南一帶的軍政大權。可惜,戰事伊始費邑並不爭氣,祝阿城在半天之內就被漢軍奪了去,而近在咫尺的“濟南王”手握重兵卻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費邑已經覺得很沒有麵子了,現在聽說耿弇即將向巨裏發動攻擊,他更加緊張,急忙派人通知他的弟弟費敢務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強防禦,準備抗擊耿弇的進攻。自己則在曆下抓緊整頓兵馬,隨時準備出擊救援。
但是費邑還是多長了個心眼。現在他已經領教了耿弇的厲害,這個人用兵出神入化,難以揣測。搞不好漢軍大張旗鼓放出進攻巨裏的消息隻是一個陷阱,目的是把他誘出曆下。和耿弇這樣的對手交戰,無論如何都不可大意。於是費邑派出密探,四處打探漢軍動向,想要搞清楚耿弇的真實意圖。
很快密探就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來十幾個人。這些人一個個灰頭土臉,衣衫僂爛,一看就是從牢裏跑出來的。費邑把這些人叫上來一問,原來正是在祝阿之戰中被漢軍俘虜過的齊軍士兵。這些士兵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開始報告。費邑皺著眉頭聽了半天,總算搞清楚了士兵說的情況。
原來,這些士兵都是祝阿城的守軍,當時跑得慢了點,結果全部當了漢軍的俘虜。他們在漢軍軍營裏麵關了好幾天,聽見外麵的士兵議論紛紛,說最近上麵讓大家天天在外頭砍木頭,做攻城器械,馬上就要打巨裏城,而且時間就在三天之後。還說要開拔之前得提前把這些俘虜處理掉,免得拖累行軍。
被關押的齊軍士兵個個嚇得魂飛魄散,大家一商量,不能再呆在這裏等死了。找準一個機會,大家偷偷從漢軍大營裏麵逃跑了出來,正好在半路遇見了費邑派出的探子。
隨即,那個密探再報告,從漢軍大營的動向來看,從鍾城到巨裏的馬道都已經被漢軍鋪好,軍營裏到處都是整裝待發的攻城器械,看起來漢軍確實不日就要對巨裏發動進攻。
費邑熱血澎湃,他終於有機會與耿弇麵對麵地對決。現在他已經提前知道了漢軍的下一步計劃,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向他傾斜,不能再猶豫了,他決定在漢軍出兵那天親自率領大軍截殺耿弇。
陽光燦爛,山花爛漫,費邑率領三萬多精兵從曆下出發了。他提著大刀,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路上都在催促行軍。他很清楚,這是決定自己命運的一戰。如果能擊敗耿弇,齊地的戰局會立刻扭轉,附近的流民軍和地方武裝很快就會再度向張步倒戈,而自己也將因為擊敗那位已經聲名顯赫的河北第一名將而天下揚名。隻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些給他提供了第一手情報的逃兵竟然都是耿弇故意放出來的誘餌,目標正是他這條大魚。
而在漢軍大營裏,陳俊等人眉頭緊鎖。按照計劃,今天就要出擊攻擊巨裏,但是剛剛得到急報,“濟南王”費邑已經帶領大軍向他們撲來,一場惡戰迫在眉睫。經過緊急商議,他們決定立即向耿弇報告,建議改變計劃,立即掉頭迎戰費邑。
就在眾將匆匆忙忙向耿弇軍帳而來時,卻看見這位年輕的主帥,優哉遊哉地走出了軍帳,負手仰天,正貪婪地呼吸著春日的空氣。
聽見匆忙的腳步聲,耿弇轉過頭,他的雙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看見眾將緊張的表情,耿弇擺擺手,然後他再次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看著遠處的山色。
齊魯大地的春色在陽光照耀下分外迷人。碧綠的溪水緩緩流向遠方,垂柳在微風下輕搖,像絕色女子一般欲迎還羞,幾隻雪白的白鷺在溪邊展翅欲飛。金色的陽光斜射在青翠的山腰上,微微露出粉色,一片片即將成熟的金杏,大如梨,黃如橘,壓彎了枝頭。耿弇滿含深情地歎道:“你們可知,眼前這滿山金杏,當地土人謂之漢帝杏,相傳正是當年大漢武帝在上苑所植之種!”大家看著沉浸在感慨中的耿弇,麵麵相覷。軍情如此緊急,身為三軍主帥的耿弇卻在這裏觀景抒懷,他葫蘆裏這是賣的什麼藥?
他們不知道,在年輕的耿弇心中,一直有一個夢想。他要回到那個“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大漢盛世,就像同樣年輕的霍去病那樣去建立名垂青史的不世功勳。
“我已知費邑親率齊軍三萬前來救援巨裏。我之所以下令廣伐樹木,鋪平軍道,修整攻城器械,就是要引來費邑,讓他與我決戰。今日他來,正是我所求也。”耿弇突然淡淡地說,雙眼卻依舊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