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雖然平定,但在經曆了多年戰亂之後,當地遭到了嚴重破壞,百姓饑荒,流民遍地。更危險的是,原本已經安穩很久的羌族部落開始人心浮動。隗囂經營隴西以來,很注意對羌族部落的安撫,對他們的首領更是開展了大手筆的公關,所以羌族各部落都願意聽從他的號令。現在隗囂死了,隴西來了新主人,羌族部落頭領們可不管那麼多,立馬翻臉不認人。五溪、先零等實力較強的幾個部落屢屢出兵搶劫,鄰近州郡深受其害。主政隴西的來歙果斷反擊,率領蓋延、馬援等人在金城附近擊敗羌部落軍隊,殺死和俘虜幾千人,繳獲牛羊一萬多頭,穀數幾十萬斛。接著又剿滅了襄武一帶的流民軍。除了軍事打擊,來歙還注意安撫百姓,他將公家倉庫中的糧食運送到各縣救濟百姓,民心逐漸安定。
建武十一年,準備南下攻蜀的來歙舉薦馬援為隴西太守。馬援率步騎兵三千人進擊臨洮(今甘肅臨洮縣),屢次大敗先零羌部落,繳獲大量糧食牲畜。劉秀大慰,親詔賜他牛、羊幾千頭,馬援全部分給了部下。剛剛擊退羌人進犯,頗具戰略眼光的馬援又把視線投向了西邊更遠的地方。他向朝廷上書,建議經營金城破羌以西的區域,整固城池,屯田據守,為隴西獲得一個可靠的防禦縱深,劉秀深以為然。馬援在金城以西修城郭,設官吏,造土城,開墾水田,鼓勵百姓耕種放牧,郡中人無不樂業。
穩定了隴西的形勢,劉秀開始謀劃平蜀之戰。當時,除了盧芳勾結匈奴占據九原一帶外,其他割據勢力已相繼被蕩平,盤踞巴蜀的公孫述勢單力孤。
劉秀打蜀地的主意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在建武五年,征南大將軍岑彭掃滅田戎,攻占夷陵,就曾經想過乘勢西進蜀地,但終因三峽險要,漢軍戰船和軍糧不足作罷。建武八年,劉秀覺得隴西之戰已進尾聲,返回洛陽前又以書信指示岑彭等將:“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他還在信中發出了“人苦不知足,既平隴,複望蜀”的感歎,平蜀之迫切可見一斑。建武九年,公孫述趁漢軍主力正在隴西作戰,派田戎、任滿率數萬人東出江關(今重慶奉節),攻占荊門。為防備漢軍的進攻,蜀軍在荊門一帶橫跨長江建造浮橋、戰樓,又在江中打下大量木樁阻斷水道,在長江兩岸構築起一道立體防線。劉秀則爭鋒相對,派大司馬吳漢、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官、驍騎將軍劉歆等征發荊州兵六萬人、戰馬六千匹,與岑彭軍會師於荊門,準備攻蜀。
身在隴西的來歙同樣看到了攻蜀之戰已迫在眉睫,他上書給劉秀建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按照來歙的建議,平隴之戰進入尾聲之際,漢軍即以汧縣為基地,囤積軍糧六萬斛,整訓兵馬,緊鑼密鼓地準備攻蜀之戰。
如今的劉秀對公孫述已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但他並不敢大意。對攻蜀之戰,劉秀可謂深思熟慮,籌劃精密,他決定出兵兩路,兩個拳頭打人。北路命來歙率隴西諸軍自隴道南下,東路以岑彭率荊州兵馬由荊門西進。深諳兵法的劉秀還細致地對兩路大軍的進攻次序做了指示:東路軍首先發動攻擊,待其越過三峽天險,進占江州後,北路軍即對河池一帶發動進攻。一北一東兩隻鐵拳同時對公孫述的老巢成都發起向心攻擊。
荊門,位於湖北中部,北通京豫,南達湖廣,東瞰吳越,西帶川秦,素有荊楚門戶之稱。如今漢、蜀雙方在這裏大軍雲集,大戰一觸即發。
大司馬吳漢挺立於船頭,極目遠眺,仔細觀察隱約於江霧中的敵軍防線。忽一陣風浪,船身歪斜,吳漢一個趔趄,險些栽下船去,岑彭急忙扶住:“船頭浪大,大司馬不適風浪,還請下船暫息。”吳漢自覺丟臉,穩住身形,重重一拍岑彭肩膀,豪氣勃發道:“些許風浪何足懼哉,君然勿憂,大破荊門,一血隴右之恥,便是此時。”話音未落,隻覺一陣反胃,吳漢反身便往舷外大嘔起來。
岑彭趕緊將嘔得神情恍惚的吳漢請下船,扶上戰馬。騎上馬的吳漢很快恢複了生氣,看著江畔,吳漢忽又茫然問道:“君然,此是何物?”岑彭順指望去,隻見一船立於江中,不過此船頗為怪異,船長八十餘尺,船體瘦長,船舷兩側各開十六孔,船槳自孔洞伸入水中,甲板上覆數層房屋,如樓宇立於其上。見吳漢此狀,岑彭笑道:“大司馬生於北地,自未得見,此為露橈戰船,始於前秦,可容數百軍士,外可擋箭支,內可設弓弩、跳板,船速極快,且吃水淺,不懼暗樁,進可攻,駐可守。”吳漢當即登船,忽登樓眺望,忽鑽艙四顧,摸這撫那,似好奇寶寶般。驀然驚歎:“君然乃神人也!”岑彭謙笑:“大司馬過譽,曾聞公孫造十層赤樓帛蘭船巡幸四方,吾今造露橈,卻為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