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刀聲正急,南方的交趾卻又生變故。

秦末,南海尉趙陀於南越自立為王,建南越國。至漢武帝時,趙氏割據勢力為漢所滅,南越分置九郡,後改七郡,統稱交趾(今越南),朝廷於交趾各郡縣分設部分官職由雒人中貴族擔任,稱“雒王”、“雒侯”、“雒將”。“雒將”大致於一縣之令。

建武十六年,一位叫詩索的“雒將”正過著朝九晚五的平淡生活,他完全不會想到,一場殺身之禍正在向他逼近,而他的死將成為席卷交趾,曆時兩年大亂的導火索。詩索很幸福,作為一個雒人小貴族,有份體麵工作,還娶了個令人稱羨的好老婆。老婆叫徵側,是東漢麊泠縣(今越南河內附近)駱越將軍之女,雖為將門之女,性情豪爽,卻生得標致,在家是個賢惠妻子。詩索對老婆言聽計從,小兩口婦唱夫隨,真正是五好家庭的楷模。

詩索上司蘇定,任交趾郡太守,對當地土著欺壓淩辱、凶殘盤剝,具備一切貪官惡吏之素質。詩索是老實人,做老實事,說老實話,便常直言相勸,於是蘇定很生氣,在他眼裏這個連屁都算不上的“雒將”真的很煩,一怒之下便將他殺了。原以為一個基層土著小幹部而已,殺便殺之,如踩死隻螻蟻,可惜他未料想這隻螻蟻身後卻站著一頭憤怒的大象。

那個時代男人便是女人的全部,征側聞訊悲痛萬分,終日哭泣。這位外表柔弱,內心豪勇的征側並未就此忍辱守寡或含羞改嫁,將門的血液沸騰了,她聯絡妹妹征貳,扯竿子反了,起兵理由有且隻有一個——為她的男人複仇。

是年二月,詩索之妻征側於交趾起義,其妹征貳起兵響應。征側作戰時坐騎巨象,手持長戈,身先士卒,勇猛無匹,被傳“徵側持戈敵百男”。義軍很快擊敗駐軍,席卷整個交趾郡。欺善怕惡的蘇定抵擋不住一溜煙逃至南海郡。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郡越人、俚人紛紛響應,義軍勢頭越來越大,竟連拔交趾六十五座城池,活動範圍南達今越南中部,北至今廣西欽州、北海、防城等地。征側自立為王,稱“徵王”,建徵朝,定都麊泠,史稱“二征起義”。

兩位美麗生猛的越南姊妹花把個交阯鬧得天翻地覆,刺史急奏劉秀。身在洛陽的劉秀聞訊大怒,痛斥蘇定自作自受,同時詔令長沙、合浦、交阯各郡建造車船,修築道路、橋梁,囤積軍糧,為鎮壓交阯叛亂做準備。

建武十八年,劉秀下詔拜馬援為伏波將軍,劉隆為副將,並以樓船將軍段誌率水軍協同,共兩萬餘人水陸並進,南征交阯。軍隊剛至合浦(廣西合浦縣),段誌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之後一命嗚呼,劉秀隨即命馬援統其所部,總管南征事宜。從這一天開始,馬援的人生與那個完全迥異於天高氣爽的隴西高原的南方低潮之地有了糾纏不清的聯係,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漢伏波將軍的名號將聞名於史冊。

擺在馬援麵前的南征之路堪稱凶險,那時的交阯是真正的原生態,叢林莽莽,猛獸出沒,氣候酷熱,瘴氣四漫,曾在大漠風沙中遊曆的馬援又一次站到了大自然的威力麵前。

馬援繼續堅定地執行水陸並進的策略,他將軍隊於合浦略作休整後,隨即兵分兩路,一路以大小艦船二千餘艘,內載漢軍主力萬餘及給養、糧草,自海路南下,一路則以熟悉當地情況的萬餘交阯兵為主沿海岸而下。這支遠道而來的漢軍部隊遇山開路,沿海而行,迂回一千餘裏,繞過叢林,悄然抵達浪泊(今越南仙山),逼近麊泠。

徵側畢竟是女子,在戰場上玩心眼兒哪是馬援的對手。漢軍到了,倒是意料之中,但數萬漢軍繞過北麵叢林,突然出現自東麵卻是大出意料之外。而此時徵軍主力還老老實實駐於北線各關隘,分散於叢林中準備給漢軍以致命打擊。女人大多感性,徵側也不例外。她沒有選擇固守,以惡劣的氣候、異鄉的環境拖垮漢軍,而是選擇了率軍出擊,與伏波將軍決戰於平原之上。

徵側很勇猛,麾下象軍亦所向無敵。兩軍甫一交鋒,徵側姐妹便騎著高大巨象手舞長戈往漢軍殺來,當者披靡,威風八麵。部下依仗象兵於漢軍中橫衝直撞,漢軍不敵,如潮水般往後退去。戰場上響起了徵側銀鈴般的爽朗笑聲,就算再強悍的軍隊在象軍麵前也是那麼不堪一擊。可惜很快,她就被驚呆了。漢軍大陣突然射出漫天火箭,大象懼火,驚恐之中象群開始不分敵我的瘋狂撞踏,完全不為騎手所駕馭。無數徵軍頓時死於象蹄踐踏之下。馬援乘機指揮騎兵追殺,徵軍大敗潰逃,傷亡數千,降者近萬,首領徵貳亦被劉隆生擒。

漢軍一路追擊至禁谿(今越南北境永富省白鶴縣南),徵側逃至麊泠堅守。麵對美女,馬援毫不手軟,揮兵將城團團圍住。徵側數次率軍出擊,均被擊退,麊泠城小,很快糧竭。徵側無奈,隻得化整為零,分散突出麊泠城,在叢林中與漢軍打起了遊擊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