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而過,有如老舊的火車轟鳴過去,襲擊著她並不堅韌的神經。起初的時候還能感受到手被凍得癢麻,到了後麵,就沒有感覺了。拿著鏟子的手發紅,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她把鬥篷丟在一邊,機械的挖著坑。
冷漠的天空似乎鑲嵌上了血紅的色彩,她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淒慘的紅,無法從腦海裏摳離出來。當即不敢再亂瞟,渙散的目光緊張的盯著坑看。心情彌漫了一層霧霾,遮掩住了明麗的顏色。
在事後回想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更不願去多想那些事情。有些事情,隻要經曆一遍,就足夠了。
“不要再挖了。”好似有一個清俊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麵前,阻擋著自己的動作。
江諾薇茫然的掃了他一眼,揮動著鐵鏟,不管不顧的繼續動著那鐵鏟。不要碰我,我要埋了他們!這是她當時的唯一心聲。好似隻要把這些人全部都埋進了泥土裏,她才能夠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黑壓壓的人群似乎在逼近自己,江諾薇把他們都看成了排隊等待埋葬的屍體,她朝著那些逼近的人笑著說道:“你們別急,我待會兒就埋了你們,讓你們安心的睡。”陰惻惻的笑容,在場之人,無一不駭然。
她很害怕死亡,不僅害怕自己的生命終結,還害怕自己熟悉的人就這麼死掉。如果村子裏的人和她沒有交集,她頂多是看到過多的屍體有恐慌感,但是她曾經和這些人相處過,因而心都被掏空了。
她還能記得華婆婆慈祥的目光,還有那雙長滿了皺紋甚至有裂口的手掌,曾經以溫暖的溫度握著她的手。
她忘不了彩珠愛憎分明的直率,在她指使劉一向做這做那的時候,少女會以明亮的大眼睛瞪著她。
小張嬸靦腆的笑容,三胖吃著包子時肥嘟嘟的臉蛋,張木匠嚴肅皺眉的表情……一幕幕閃過腦海,都成了過往的影像,看得到,抓不住,皆成虛空。她再也見不到了,冰塊把他們的時間凍結住,再熾熱的情感也無法滲透進去。
她曾以為自己創造了一個世界,是所謂的創世神,但這個世界在開始運行之後,她這個創世神無法阻擋它的軌跡,甚至隻能配合那軌跡行走。
“不要動粗,點她睡穴。”
江諾薇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便是那個勸阻自己住手的人的聲音,可她聽不清,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不想醒過來,也不願醒過來。她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主導者,無法和這個世界的規則相抗衡。她救不了那些無辜的人,除了為他們挖坑……不,她還沒有來得及埋葬他們,就已經被人點了睡穴。
繼蛇的噩夢之後,她又夢到了好多好多的屍體。堆積在一起的屍體堆砌成了一個城堡,她夢到自己在那個城堡裏,到處都是屍體,地板上是,牆壁是,天花板也是……屍體們有著刷了白粉似地臉蛋,空到失去靈魂的雙目,詭異到無法判斷憂喜的笑容。白花花的粉似乎從他們臉上飛揚到了她的身上,那些屍體的目光都緊緊的跟著她,她走到哪裏,那些眼球就往哪裏轉動,唇的弧線成了地麵一道裂開的口子,不斷的吞噬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