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果生來就不是喜歡動腦筋思考的人,做事一向憑喜好直覺。他覺得自己是血影門的人,就理應站在程留香這邊,哪怕他心裏還是偏向朱拓多一點。
他對朱拓的感覺其實頗複雜。以前隻是單純把朱拓當成好朋友,自從福來客棧裏那驚天動地的一吻後,他就開始對朱拓敬而遠之。至於對方的隱瞞和欺騙,他自己也沒向對方吐露實言,即便有一絲憤怒也很快消散殆盡。直至朱拓那句“後會無期”,他才真正意識到,對方已經將自己遠遠的推開。
這種認知對他的心理觸動非常大。
幸好,這種時候沒有人有心情去關注他的這些小心思。
一夜雪和玉麵狐很快去而複返,手裏拿著一些不知從哪裏挖出來的番薯。
玉麵狐一進來就坐到陸小果身邊,離一夜雪遠遠的。
“幸好附近有個農家,才弄到這些吃食。”玉麵狐一邊說一邊生火烤番薯,他身上有傷,動作難免滯澀。
陸小果有些不忍,攔住道:“我來吧。”
玉麵狐歎息道:“路遙知馬力,患難見真情啊。”
陸小果擺弄了幾下,突然頓住道:“我們這樣高調,行蹤被發現怎麼辦?”
對於這個近乎弱智的問題,其他人顯然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
玉麵狐耐心解釋道:“朱拓和魏無涯現在都忙著先弄死對方,應該顧不上咱們。”
陸小果看向程留香,程留香卻仿佛已經忘記了剛剛才說過的話,麵無表情道:“任憑他們如何拚殺,我們隻管坐山觀虎鬥。”
陸小果有些擔心朱拓了。
“嬌十八怎麼辦?”提問的是一夜雪。
程留香隻說了八個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小果心裏一震,嘴裏有些發苦。嬌十八知道血影門太多秘密,無論她是落到朱拓手裏還是投誠魏無涯,血影門都不可能允許她繼續活在世上。
這是作為殺手無可避免的悲哀命運。
陸小果很想知道如果換成是自己,程留香抑或是血影門能否網開一麵?
想了想,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於這種沒有任何懸念的問題又何必心存幻想自討苦吃呢?
“這次我們打草驚蛇,朱拓對嬌十八的看守勢必會嚴密許多。”一夜雪繼續道。
程留香點點頭,“就算她未必知道魏無涯太多機密,這麼重要的一個棋子,朱拓也不會掉以輕心。”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別人的高見。
葉孤山雙目微闔,像是已經睡著了。陸小果還沉浸在自己的苦惱中,哪有心思考慮這個。
玉麵狐見程留香的目光投向自己,無奈道:“朱拓現在肯定已經不再相信我,我去也是白搭。”
程留香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便道:“天色已晚,先休息吧,明日再繼續商量。”
“我來值夜。”一夜雪說著起身走出破廟。
在作為一名合格的刺客應具備的條件裏,無論是冷酷無情還是忠貞不渝,陸小果覺得自己都遠遠不如一夜雪。
別的不提,就隻詐死這一件事,自己都未必下得了這個決心。
大概是對一夜雪比較放心,程留香很快就進入夢鄉。
葉孤山遠遠坐到角落裏,似乎不屑於與這些人為伍。玉麵狐在夢中難得皺起了眉頭,似是有什麼難解之事。
陸小果卻難得失眠。靜靜捱了一個時辰,見天色有些發亮,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葉孤山微微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合上眼。
陸小果沒走多遠,很快找到盤坐於樹梢的一夜雪。他一躍而上,在一夜雪旁邊坐下,“你去歇一會兒,我替你。”
一夜雪雙臂環肩,眼眸微垂,“睡不著?”
陸小果卻定定瞧著他,鄭重道:“對不起。”
雖說一夜雪當初是詐死,他畢竟受了自己一劍,陸小果心中始終有種濃濃的愧疚之意。
一夜雪看了看他,“你心裏有他?”
陸小果險些從樹上栽下去。
一夜雪這句話雖然說的沒頭沒尾,但他居然神奇的聽懂了。
他撓撓頭,“雪哥你……說的是什麼?”
一夜雪淡淡道:“你懂的。”
陸小果有點後悔好心出來替他值夜了,他苦笑一聲,正想說自己真沒懂時,一夜雪再度開金口,“你們不會有結果,越早看清現實對自己越有好處。”
一夜雪說完就很瀟灑的離開了,留下陸小果苦苦思索。
誰跟誰不會有結果?他所說的現實究竟是什麼?
正思考得肝腸寸斷時,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腦子裏:一夜雪是不是在說他自己?
一夜雪曾經有過一段神秘的戀情,這件事血影門裏很多人都知道,但那個神秘的戀人是誰卻沒人知道。難道那個讓他“一夜青絲盡飛雪”的人其實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