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這是我和他們的事。”景皊抿了抿唇,伸手將麵前滿枰的黑白雲子抹亂,固執地道:“我一個人去和他們了結就是了。”

您太天真了,我的殿下。

蘇世儉慢慢地垂下了眼,一顆一顆地開始收拾棋子,心中的不置可否半點沒有表現在麵上,修長的手指拂過棋枰,心中念頭電轉,不知怎麼的,就又想起了鄒先生仙風道骨的外貌和撚須輕笑時的莫測高深。

當時遇到一個街邊相士主動攔下他時蘇世儉亦是極不屑的,但對方將他出身所謀鑿鑿道出,便被動搖了三分。

有了動搖,自然便想要多問兩句,對方卻不像尋常相者一般當頭一棒說他有災劫要金銀化解,亦不曾見他是富貴官家子弟便吹捧攀附,言談間不止對命理見解精辟,便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經史子集亦是娓娓道來,半點不像是看相糊口的碌碌騙子。

蘇世儉有心試一試他的本事,卻在對方說出“我觀你有一兄長無辜夭折,乃是死於非命”的時候失了分寸,待要再問,卻又被一句轉開:“在下是看在小公子命格奇貴方才願意出言提點,小公子卻是將在下當做那些下三濫唬人的江湖術士了。”

幾番試探方才知曉對方是真正的高人,無論是族中秘事還是宮闈陰死,乃至於蘇世儉都不明究竟的,他竟都能道破。為了驗證他所說,蘇世儉還很是費了功夫去打探,竟樁樁件件都被他說中了。

需知那許多事情都是宮中內侍都不得知曉的,他一個白身的算命先生,哪怕要打聽也是無從,可見其人確實是個能知生死曉陰陽的。

這般幾回下來,三分信便成了九分,蘇世儉尚不心定,還待再試,倒還吃那鄒先生發了一頓脾氣,隻道是看他命數貴重實在難得方才願意搭理他,不想他一再試探殊無誠意,不願自辱,說著拂袖要走。蘇世儉心裏頭一番天人交戰,終於出言道了聲:“先生留步!”

進而將他一直最為在意之事問了出來:“先生幾番道我命途殊貴不同於俗,可否言明?”

鄒先生往日道破宮闈陰私時都雲淡風輕,這番卻很是遲疑了一會兒,竟不肯說。好不容易被他邀到府上僻靜之處執禮甚恭再三請教,方才猶疑著道:“蘇小公子您命數極貴,身上沾著紫氣,那紫氣,乃是相術中說得帝王之氣,小公子既然與真龍如此親近,沾得這麼多的紫氣,將來也注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在下不才,學得師門真傳,卻混的一身潦倒,見到小公子這般貴人,自然想要結交一二的。”

蘇世儉聞言挑眉,倒又有些不信了:“不才忝居吳王記室,不入流的王府官而已,此身也無功名,倘若有幸,跟著吳王殿下就封已是求之不得,哪裏敢妄想什麼一人之下?陛下親近信重的臣子多了,我算是哪個牌名上的人物,何德何能,敢叫陛下青眼?”

卻見那鄒先生半閉著目撚須不語,半晌才道:“蘇小公子想必是極受吳王殿下信重的。”

蘇世儒頷首稱是。

那鄒先生又猶疑了半晌,掐斷了幾根胡須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得道:“那真龍紫氣不會是假的,在下雖未得見過吳王殿下當麵,亦不曾有幸麵見當今,倒知曉……當今年少,尚未大婚,膝下無子,隻得一個胞弟,便是吳王殿下!”

仿佛晴天霹靂,隆隆震耳,當頭劈下——

“世儉!”

景皊抬高了聲調喚自家好友,見他仿佛才回過神來一般,抬眼看向年輕的吳王。

昭帝一脈的天潢貴胄相貌都是第一等的風流,景皊與景皓乃是嫡親兄弟,眉目間也很有幾分相仿佛,同樣是龍章鳳姿天日之表,雖比乃兄少三分淩人盛氣,卻多三分風流矯矯,一雙眼黑白分明透著十分認真,單論麵相,隻會比當今天子更討喜。

倘若這能從麵相上看出命理富貴,蘇世儉自問不懂相術,卻不覺得景皊比景皓差了什麼。

“當今年少,尚未大婚,膝下無子,隻得一個胞弟……”

“小公子既然與真龍如此親近,沾得這麼多的紫氣,將來也注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

蘇世儉漸覺口舌有些發幹,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溫聲道:“不小心走神了,殿下方才說什麼?”

“你想什麼呢,這幾日總走神。”景皊看了他一會兒,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這才將先前的話又說了一遍:“這件事,歸根結底,是本王和皇叔的恩怨,你們都不許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