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1 / 2)

古人說:“萬般滋味,要在心頭。”表麵看來,薄薄的舌片對此鞭長莫及。其實不然。豈不聞《西廂記》中有“甜言美語三春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的勸誡?舌頭的功能起碼要比馬尾巴的功能強勝千倍,你切不可等閑視之。

五官決定相貌的美醜,在這一點上,乃是古今共識。說某人眉清目秀,或說某人歪瓜裂棗,其著眼點正在於此。唯有體態方麵顯現出審美時尚的不同,如漢、唐人好豐腴,而明、清人喜清瘦,可謂各異其趣,兩不相妨。

登徒子好色,大抵是既有閑著的心情、時間,又有閑著的金銀細軟。好看有什麼用呢?世間多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俊男俏女,他們做出種種令人惡心的事情。難怪村人野語直話直說:“漂亮有鳥用?又不能吃!”

是啊,古人所講的秀色可餐是不可靠的,它並不能解人饑餒之憂。質樸的鄉下人擇婦的標準就偏向於心靈手巧的方麵去了,俊與不俊,俏與不俏,倒在其次。

能吃的東西才知道味道如何。上帝造人時,特別設計了舌頭這種如樂器簧片一般精妙絕倫的零件,可見他老人家心中的確充滿了仁愛。有了這件寶物,眾生就能咂摸出酸、甜、苦、辣、鹹、淡、腥、澀等各種滋味,也就能把吃魚與吃肉的細微不同咂摸分辨出來。試想,如果鼻子先已聞到美食沁脾的香氣,入口之後卻味同嚼蠟,那該是何等掃興?有了舌頭,人們也就變成了挑剔鬼,從最初的茹毛飲血發展到後來的滿漢全席,從古代神農嚐百草發展到今天大開山海宴,這算不算得上文明的進步呢?“吃”早已成為國人頭等重要的事情,碩鼠與饞貓同席,或於觥籌交錯之前握手言歡,或於酒酣耳熱之後結為兄弟。舌頭的功用可謂大矣。

品酒是一門學問,品茶則是一種風雅,都絕非俗人做得來的事情。那滋味顯然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牛飲之輩要遮羞,便會叭噠兩下舌頭,隨便吆喝一聲“好”,至於具體好在什麼地方,好成什麼樣子,他們全然不知。

古人說:“萬般滋味,要在心頭。”表麵看來,薄薄的舌片對此鞭長莫及。其實不然。豈不聞《西廂記》中有“甜言美語三春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的勸誡?舌頭的功能起碼要比馬尾巴的功能強勝千倍,你切不可等閑視之。話講得好聽,就能順耳順心順意,一順、再順而三順,自然是無所不順,無往不利。為什麼諂媚取容者屢屢得手(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凶殘的暴君隻閹掉錚錚直臣的陽具,從不割掉喁喁佞臣的舌頭?那些專往舌頭上抹密的人深明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至理,那就是:好聽的話往往才下舌頭,便上心頭。先讓別人受用了,自己的日子也就跟著好過。你若問他打算將人格和良知如何妥善處置,他就會以嘲弄的語氣告訴你,那不過是一雙爛草鞋,扔之不足道,棄之不可惜。人世間擅長往舌頭上抹蜜的高手幾乎個個都是習慣往鞋底上抹油的專家,有朝一日你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們就會像采盡了花粉的蜜蜂一樣毫無留戀地飛往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