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能全身抱住她，還是她引導的。我開始隻會擠，隻知道擠，因她背靠著樹，手中還持著一根木杆。
我吻她，吻到唇時，她努力欠身，脫離開樹給我極大方便。她同時丟掉木杆，我抱住了她，吻得舒適、輕鬆。也就在這一瞬間，我學會了換氣，不再心跳憋悶。
她也是。
我挪開了捧著她臉的手，她得以活動頭部，她臉後仰，有一刻小小的脫離。但她是聰明的，馬上又迎過來，帶著淺淺的歉意——是否還淺笑了一下，那就淺淺的笑意吧——我心滿意足，我甚至感激涕零，我先以為人生的這一步極艱難的，我以為今夜不會得逞，但我得逞了，跨越了艱辛，這要感激她才是，知恩圖報，一生一世——
……天，不會馬上就亮了吧。
……黎明前的黑暗，黑一陣，明一陣，明一陣，你再黑一陣吧——多少次都這樣，今天，別例外。
——但，天也似乎真要亮了。黎明都這樣，黎明前的黑暗，黑一陣明一陣，但一陣比一陣時間短的，這我也知道。我似乎看見了堤角下邊的羊腸小道，一溜灰白，曲裏拐彎。這羊腸小道真個是羊群踏出來的，平日的道上，撒滿了黑珍珠黑瑪瑙，黑金黑玉黑金剛石般的羊糞蛋——這條羊腸小道的不遠處就連接著一條鄉間大道，道不窄還有點寬。可行牛馬驢騾車，當然自行車能騎，騎起來嘚嘚的顛屁股所以叫屁顛。
想到此，我似乎又真看到了道上行走著一輛驢車，趕車的老大爺乍醒還瞌睡，懷抱鞭杆不吆驢，驢不急，人悠閑，驢車晃悠不顛。
我想，這些蘆花也一定知道吧。但她不吭聲，不喻示，不提醒，不提及，依然擁著我。聰明，聰明的女子讓人感動。善意，善意的女子更可愛可憐。又來了，又來了，我真的有哭的感覺。我說過了，姊妹中我是老大，八個，四弟三妹，沒有哥和姐。缺什麼，想什麼，差什麼，補什麼，我真想她就是我姐，我將來戀愛結婚就找一個她這樣的大姐姐，就找一個她當姐姐——
感動，愛慕，身牽，意戀。
我更加用力和專注。
熱吻。貼心，貼肺，切膚，切身。
我遺忘了。遺忘了甜蜜和香津，我幻覺出我是一絲風，一股氣，一件她的衣衫，一個她身體的部分，我就想這樣留住，留在她的身體邊，身體裏……
她沒有躲閃，退卻，依然是熱迎，用整個身體，蜜意柔情。
口中的甜蜜香津感真的不見了，我開始體會她的胸，她的腹……她的腹滾燙，她的胸鼓脹飽滿……完了，完了，這一瞬間我又想到了小妮子楊葉，一絲不掛的胴體——一條縫，一條縫——完了，完了，我徹底完了——
轟的一下，我崩潰了。精流精潰，汗湧汗出——沒什麼好掩飾的，羞恥嗎，有點！不，沒有！！人人都這樣，男女都這樣，城裏人都這樣，外國人早這樣，小說都這樣，電影都這樣，說書都這樣，唱本都這樣，你不這樣？你們不這樣？……高高的亮闊闊的公社城牆上看得分明，這樣，這樣，這樣——
羞恥！不！！
她不嫌我，就不。
她應該知道的。她應該懂得的。我的身體的劇顫和膽怯的一時的脫離（她），我想她一定知道的，懂得的。她比我大，讀的小說比我多，她不可能不知道，不明白，她還那麼聰明，她猜也能猜到，想到。
但她說她不知道。準確地說她表現出她不知道。且我脫離她時，她將手從我的背後上移，說我的頭發汗濕了，久久地撫摸，撫慰：“都濕透了呀——”她輕輕說——
這是聰明嗎？是的，偉大的難得難忘的女性之聰明，伶俐。
這就是善解人意嗎？是的，也是難得，難忘，偉大得令我終生不忘。
難道我還真有可愛之處，像她說的那樣可愛？難道我還真有那麼多的優點和長處，令她愛慕縈懷。這是鼓勵嗎？以身相許的鼓勵，令我心旌激蕩，豪情萬丈！
……仍然沒有丁點的尷尬，沒有一絲一毫的難堪、窘迫。還是她主動開的口，她說：“——你看，天說亮就亮，還是你說得對，說得準，你一說亮，它就亮——果然，這塊田是玉米，那塊田是花生——那塊田的盡頭種的瓜，瓜秧已經爬滿地，——穀穗也是你說的，有的青有的黃——”
最後又說到紅薯。我的勁全緩過來了。
她說：“——你不是說你會燒窯燜紅薯嗎？你說紅薯保鮮能過年，賽過蜜糖甜——”
是的，她是這樣說的。多少年我都能記得清。前邊的話可能有少許改變，後邊這幾句還應該是原聲原話——字字我都記得清——
因為這是結束時的話。我還真格的在頭天晚上晚自習課時火燒火燎燜下了一窯甜紅薯，就在校園裏，就在不遠處的堤角下……
我把噴香津甜的紅薯從熱窯中扒出來，遞給她，她就真吃，一邊揭皮兒，一邊吸溜著吃，她說：“甜得像蜜糖——”
同時說好、約定時間她隨我去看藏紅薯的窖，在黃河套邊我家濕地的高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