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塔一直是個嚴肅的地方。學徒們慕名而來,經過嚴苛的篩選之後才能留在這裏,聽從法師的教導。因此大部分人對特拉斐爾都是敬畏有加,當著他麵時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像是墨菲或是埃爾維斯這樣在特拉斐爾麵前毫無顧忌的學徒,實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當埃爾維斯與墨菲相繼離開之後,法師塔徹底地安靜了下來。法師嚴肅地沉默著,學徒們隻敢小聲的交談,就像每一個傳統的法師塔一樣。
從理論上來說,不管法師塔變成了什麼樣,對特拉斐爾來說都沒有什麼影響。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他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情,完全不必害怕被人打擾。沒有人敢在他沉迷於研究之中時將他從書房或是研究室裏拉出來,也沒有人會對他的研究產生質疑,這簡直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活——從理論上來說,本該是這樣的。
但連特拉斐爾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會因為這種安靜而感到不適應。
偶爾在看書時特拉斐爾仍然會像墨菲還在這裏時那樣,頭也不抬地要求惡魔替他從書架上取幾本資料過來。但往往話剛說出口,他便意識到時刻黏在自己身邊的墨菲已經不在了。即使在場的沒有第二個人看到他的失誤,特拉斐爾仍然會感到一陣窘迫,不是因為說錯了話,而是因為自己潛意識裏根本就沒有接受墨菲已經離開的這一事實。
而當他試圖接受現實的時候,那種名為空虛與悲傷的情緒就會死死地將他纏繞住,讓他動彈不得。這種情緒他並不陌生,當他得知雅度尼斯的死訊時,甚至比這時更悲傷,但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心裏沒著沒落的慌。
特拉斐爾不是個非常會排解情緒的人,他通常是克製的,因此當遇到這種負麵情緒時,他也不會去做一些能將這股情緒完全釋放出來的事情,而是會將它們全部壓在心底,通過別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此來逃避這種令他不知所措的情況。
而他通常會采取的措施,就是沒日沒夜地進行他的研究,將自己的時間全部填滿,不給腦子一絲空隙去想別的事情。從健康角度來看,這實在不是個好方法,但從它實際所能起到的作用來看,這又的確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手段。
特拉斐爾突然感到不適,就是在他不眠不休地連續在書房待了三天之後的早上。
學徒送早飯過來的敲門聲短暫地打斷了他的思考,特拉斐爾放下手中的筆,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雙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臉疲憊。他沒有去開門,也沒有作聲,因為有著隔音法陣的關係,即使他在這裏讓門外的學徒進來,學徒也無法聽見他的話。
門又被輕叩了三次,大概是知道他這時的情況,送飯的學徒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試探性地將門開了一條小縫,小聲問道:“老師?”
“進來吧。”特拉斐爾這才開口說道。
得到應允之後,學徒才走了進來。他手中端著一個餐盤,上麵放了些水果、咖啡和肉醬和蔬菜製成的食物。法師的早餐通常不會這麼豐盛,但這次是因為廚師擔心他的身體而專門給他做的加餐。
學徒端著餐盤進門後,食物的香氣便瞬間溢滿了書房。特拉斐爾找來的廚師手藝非凡,這香氣輕易便能勾得人食欲大增。即使是對食物沒有什麼特別偏好的特拉斐爾,這也是他最喜歡的菜之一。
但不知這次是怎麼回事,特拉斐爾卻覺得這肉醬的味道腥得厲害,味道從鼻腔滲入胃中,竟攪得他胃裏酸氣翻湧。頓時法師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窗邊,將頭探出窗外,在清晨的冷空氣裏大口喘息了好幾次,才覺得自己緩過氣來。
“就站在那裏,別過來了。”特拉斐爾用手捂住鼻子說道,“今天的肉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腥?杜克換了食材供應商嗎?”杜克是廚師的名字。
特拉斐爾的反應讓學徒嚇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小聲回答道:“沒有啊,今天的食材還是威利先生送來的。”
威利是那卡倫有名的屠夫,他所出售的肉的品質都是最高級的,直接供應給城中的貴族們,所以食材的質量並不比擔心。
“那就奇怪了……”特拉斐爾還想說什麼,但那種反胃的感覺又堵住了他的喉嚨,他扶著窗戶幹嘔起來,但什麼也沒能吐出來。
“老師!”學徒看上去緊張極了,他將手中的餐盤放在地上,匆匆走上前去扶住了特拉斐爾的胳膊。
特拉斐爾難受極了,腦袋發暈,四肢無力,還一陣一陣地感到惡心。他讓學徒扶著他坐回椅子上,等這一波難受的感覺平息下來了,才擺擺手說道:“我沒什麼事,大概是沒休息好。你出去吧,把飯也端走……”
“老師,需要叫醫生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