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並未發覺兩人之間的情潮湧動,放在秦蕭逸的那幾劍讓他受創頗重,劍傷處更是傳來巨大的疼痛,此刻他的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隻見他伸出左手捂住心髒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久之後才慢慢恢複平靜道:“那個男人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孩子就放過敢算計他的人呢?”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再次“看”了一眼凡離,“也不知你長的像誰。”隻是話裏卻全無在意,像是突然想到便順口問了一句,並不在乎回答。
凡離牽起秦蕭逸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收斂點,反而把自己送到了秦蕭逸的手裏,隻見對方完全無視了他的暗示,緊緊握住了凡離的手,另一隻手直接抱住了凡離的腰身,頭也埋進了他的肩窩,像是見到主人的貓一樣揉揉蹭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凡離的脖頸,帶起一陣陣酥麻的熱氣。
秦蕭逸親吻上凡離的脖頸,也不離開,開口道:“阿離,阿離。”嘴唇一張一合間讓兩人相觸碰的部位更是酸癢。
凡離伸出一隻手在秦蕭逸的後背輕輕撫摸,安撫的動作終於讓秦蕭逸不再發出那求歡一樣的呼喚,隻是秦蕭逸仍舊整個人埋在凡離的身上,凡離也不介意,此刻秦蕭逸的依賴讓他覺得溫暖,“那個男人是誰。”秦蕭逸仍舊在他脖頸處灑下溫熱的呼吸,凡離覺得無論得到的是什麼的答案都不會讓他驚訝,他也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在乎過去的事,身世,家族,於他而言竟也變得意義不大。
他看了一眼秦蕭逸烏黑的長發,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眼前這人的緣故。
男子突然開始輕輕的咳嗽,原本蒼白的臉因著這一陣一陣的咳嗽也染上了暈紅,他的臉上浮現一種類似緬懷又仿佛仇恨的神色,看起來頗為複雜,隻聽一聲低喃:“這麼多年,還有誰記得他呢?”
聲音太過輕,太過低,凡離沒能聽到,秦蕭逸聽到了卻是毫不在意,一切可能會讓阿離的難過的人和事都沒有被知道的必要。所以他隻是不屑地哼了哼便又繼續埋在凡離的肩窩繼續求撫摸大業了。
見男子一臉血色,身上也被秦蕭逸劃開了幾道口子,“施主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吧。”凡離道,語氣裏並無關心也並無怨憤,雖然這男人也許是他舅舅,隻是方才他想要殺他也是事實。“趕路許久,我們也累了,煩請施主告訴小僧下宿之處。”
一開始凡離確實對自己的身世有幾分興趣,現在卻是半點興趣也無,總歸都與他無關了。
不管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不要他的所謂的父親,還是後來反反複複愛他恨他的母親,都是隻存在在過去的人罷了。
男子兀自怔愣了一會兒方才低啞著嗓音道:“出門左轉便是別院,你們自便。”而後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臉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隻是不知因為受了傷加之眼睛看不見還是心緒過於低落,一路打翻了不少椅子,跟剛開始從容淡定的樣子大相徑庭。
說罷凡離便輕輕推了推還黏在身上的秦蕭逸,等到秦蕭逸慢吞吞地從自己身上站好之後才輕輕笑了笑,“我們走吧。”這幾天趕路那麼長時間,秦蕭逸該也累了。看這男子的神情,今日恐也不想跟他談論空鐵一事了。
也罷,明日再好好與這男子商量吧。
秦蕭逸卻是眼前一亮,一雙陰邪的眼睛裏仿佛有火在燃燒著,盯著走在一步之遙的凡離,像是變成了黑夜裏的一匹狼,幽幽地發著磣人的綠光。
無星無月,夜黑風高。
大廳裏仍舊燈火通明,桌上的酒菜卻早已冷去,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門前的白色燈籠也在風中搖晃,恍惚間閃現一個詭異的“喪”字。
溫柔鄉,英雄塚。
世人皆知此理,況乎英雄,奈何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秦蕭逸一臉心神蕩漾,走在青石板路卻仿佛走在天上人間,那人就走在他的前麵,僅僅一步之遙,甚至他並不需要伸直手臂,隻需輕輕伸手,便能觸碰。比之最開始兩人相遇之時,即便凡離被他抱在懷裏,他亦有種那人離他甚遠的不安感,此刻卻已然相反,雖則凡離待他仍舊不如他用情來的深,隻是秦蕭逸已有自信,除非生死,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開。
然而即便生死,亦不能讓他們分開。
凡離生,他活;凡離死,他亦亡。
江山如畫,不如你清風兩袖。
他覺得很愉快,很舒服。
夜風涼涼拂在臉上很舒服,滅天劍上仍在滴著的血讓他很舒服,周圍淡淡飄著的血腥味也讓他很舒服,坐在高位指點江山讓他很舒服,在戰場上奮力廝殺也總是更讓他精神抖擻,血液興奮。
但最令他興奮的,卻還不是這些。而是那雙眼睛。
或者說那雙眼睛的主人。
前麵那人仍舊一身清冷氣息,幾乎要跟這涼風習習的夜晚融為一體,風似也被他吸引似的,不斷撩動他的衣袍,黑色的衣袍在風裏搖曳,更是襯托的眼前之人禁欲妖冶,隻把他勾的雙眼充血,渾身的血液都快要燒幹了一般,好渴,那是一種獨獨麵對前麵這人才會有的饑渴,九天仙泉亦不能緩解的饑渴,像是被人塞到了裝滿鹽粒的大缸裏一點一點脫水的饑渴,眼前之人才是唯一的救贖,一旦脫離必死無疑的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