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微笑著點點頭。
當下又是一陣靜寂,羊油吱吱地炸著油花子,肉香味四散開來……
“丫頭,肉快焦了,翻個身!”一句高喊,鎮開了當下的寂靜。
我趕緊回身替烤羊翻身,可惜還是有點晚,有一些已經焦了,老將軍嘖嘖歎息,三兩下爬起身來到跟前,“可惜了,可惜了,這羊腿最有嚼勁。”
我慌張地使勁翻動羊身,可惜越急越亂,差點燒傷了手,索性秦大哥及時幫忙,手才沒燒傷,揉著手背,偷眼看老將軍的臉色,他正好也看過來,突然搖頭苦笑,“所以我就說女人麻煩,嬌滴滴的女人更麻煩,一碰就壞,你都不敢亂動,不知道哪裏碰到了就能要她的性命,來,把這藥油擦上。”
我忙不迭地接過來,擰開壺塞慢慢擦著,那一刻,覺得自己真很沒用,做什麼都不行。
老將軍撥了撥烤羊,順手撕下一隻羊腿遞給秦大哥,又撕下一塊遞給我,望著手中還泛著血絲的羊肉,我覺得自己一定能吃進去,怎麼說這兩年的苦日子也過了,不可能還那麼嬌氣,於是照著羊肉狠狠咬了下去,嚼著嚼著,覺得還行,心裏不免有點欣慰——還好不用再丟一次人了。
可惜咬到第三口,忽覺口中一陣粘膩的鹹膻,想著要忍,一定要忍,肉到了嗓子眼還是沒能逃過厄運,嘔一聲,爬起身就往黑暗處跑,扒在一棵矮鬆上嘔嘔啊啊了半天,直將昨天吃進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才算完,吐完之後扶著鬆樹幹,真不敢回頭,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們。
還好秦大哥過來給我水袋,我才順勢跟他一起回到火堆前,但視線一直放在“老夥計”身上,不敢看別人。
“吃這個吧。”秦大哥將火旁的幹糧遞給我。
“嗯。”接過來,一塊塊撕下塞進嘴裏,食之無味啊。
“這麼說,趙國有意將甘蘭納入囊中?”秦大哥轉開話題,繼續跟趙老將軍論起眼下的甘蘭局勢。
“小子,你是明白人,我也不瞞你,甘蘭之地趙國是勢在必得,哎,都是一個祖宗的,相煎相慘也是無奈,我一介武夫隻管的了兵陣對決,卻管不得世人名利之心啊。”老將軍大口嚼著半生的羊肉,時不時還會扔幾塊給腳前的“老夥計”。
“大周自赫王以來,諸侯屯兵對峙,內亂不止,至今已有三百多年,想在朝夕間一統民心……連老前輩都這麼說,可見非世人能為啊。”
“噯?話不可這麼說,事在人為,我趙牧算什麼,說白了不過隻會逞一時之勇,你看——”將一旁的青銅長劍擺到身前,“這是徐老頭當年給我的青銅劍,劍長可算是青銅劍之首,多少人都說它是把奇劍,可如今你再看看你腰上的那把‘老九辟邪’,論劍鋒,論殺氣,哪一點不比我這把老腐朽強,這人啊都是越活越聰明,東西也會越來越好用,說不準隔天就冒出來個張牧、李牧,活在這世上,可以去爭第一,但沒人真正做得了第一,想透了,一當你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管他姥爺的什麼功名利祿,都是假的。”將青銅劍揣回去,“小子,明白人難做啊,來,喝一口!”從皮鬥篷下掏出酒囊遞到秦大哥麵前,“枸果子酒,不錯!”
秦大哥接過來,仰脖子喝下幾大口,換得老將軍大喝兩聲“暢快”。
“丫頭,來,嚐嚐!”又將酒囊遞給我,“這酒女娃子喝得。”
這酒確實喝起來不太衝,帶著一股子生澀的枸杞味,一下子喝了好幾大口,太急,嗆得直咳嗽,趙老將軍哈哈大笑,連說兩句“好”,得了他的誇獎,剛剛悶在心裏的鬱氣才得以抒發。
可能空腹喝了太多酒,沒一會兒就有點薰薰然,頭不停地磕著,眼睛怎麼也睜不開,聽著他們兩人或南或北,或古或今的交談,竟靠在秦大哥肩膀上睡了過去,嘴裏還含著沒咽下去的幹餅,想著要先咽下去,可火堆太溫暖,頭太昏,秦大哥的肩膀靠得太舒服,根本由不得自己想太多,沉沉睡了過去,夢境裏,似乎聽到趙老將軍說了一句:“這丫頭身子太弱,找個壯實的女人。”不免皺眉,我才十六歲,誰說我不會再長高了,說不準也會長成壯實的女人呢……嗯,似乎有點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