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比試多半是一對一,隻不過是我自己不小心,無意間撞上了門上的銀針而已。”
“是挺不小心的。”雖然知道不該戳穿他的小謊,不過心情一放鬆,不該說得話總能脫口而出,這半年多來,我是真得越來越沒規矩了。
“停一下。”
怎麼了?趕緊拉緊韁繩,轉臉看他。他卻伸手覆住我的腕子,眉頭微皺,“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搖頭。
“容姑娘給的解藥還在吃嗎?”
“……”他不說我都給忘了,解藥早就丟在了山中的茅屋去了,本來是回去取的,卻半路碰上了趙老將軍,隨後又昏睡了幾天,這事也就給淡忘了,“弄丟了。”看他的臉色,還真擔心他生氣。
“先去找小七吧。”看得出來,他很生氣,起碼鼻子出氣的聲音都聽得見。
我當時也沒辦法,是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沒有特殊原因怎麼會拿自己開玩笑?“解藥還剩得不多,應該沒事的。”試著想做些彌補,可惜沒得到任何回應。
到了西城豐祿客棧,早有人等候在門口,衣食住都安排得相當妥當,看來那個叫耿康的在水埠的勢力不小,卻獨不見元七的蹤影,本以為是因為做錯了事不敢出來見我們,後來才知道他是酒醉不醒。
“按照這個方子到藥鋪抓兩服藥,以蓮子為引,熬作一碗。”我知道藥是熬給自己的,剛剛瞥了一眼銅鏡,嘴唇紫的很奇怪,怕是體中的雪香之毒混合了那人的醒神藥,引出了雪香之毒。
“過兩****先送你回南晉。”順手將元七腰中的短劍解下,扔到一邊。
猜得果然不錯,這水埠果然是最後一站。
“陳氏姐弟已經回了晉都永梁。”平常的語氣說出讓人驚悚異常的話來。
“什麼時候?是不是風聲泄露了?靳將軍就這麼把他們交出去了?”費那麼大周折,末了卻又給送了回去?靳武應該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啊……思緒百轉千回,屈氏與房文畢竟是我在世上的最親的兩個人。
他看著我,一直沒言語,良久之後,伸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茶霧嫋嫋間突然開口:“女子真是多變。”說罷笑著搖搖頭。
他的話讓我記起了兩個時辰前自己在衫客客棧草房裏自言自語的話,一直懷疑他是聽見了,看來還真被我猜對了,他是都聽到了,“他們……什麼時候回的永梁?”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我們那時應該還在益陽,如果說靳武一直與他有聯係的話,他應該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了?”
“對。”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真得還想回去繼續做原來的雲未央?”我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句話。
“……要不然呢?”這世上我還能做誰?
他看著我,“還以為帶你出來,能改變點什麼,看來是我多想了。”
“讓大哥失望了。”
“我沒什麼失望的,應該失望的是一個不能左右自己的人,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沒有足夠的魄力走出自己原有的生活,即便他(她)天生靈慧,注定隻會不停地重複原本的經曆。”
“大哥……未央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她沒有魄力去改變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麵對。”
“如果你真這麼想,我明天就送你回去。”
“謝謝大哥。”撩開寬袖,雙膝微彎,施一宮禮,不知是為了他的隱瞞還是為了什麼,心中賭著一口氣。
靜默,我們倆之間的靜默,連元七的呼聲都被這靜默壓得漸漸小聲。
十六年間的雲未央原本是沒脾氣的,十七歲這一年,她第一次與人賭氣,這個人卻也是第一個走進她心裏、第一個領她見識廣闊天地的男子,她知道,自己也許真得是沒有魄力變成另外一個雲未央,然而,她更清楚,那一刻她不能在這個男人麵前低頭,不管後果如何……
之後的數十載中,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晚我沒有與他賭氣,而第二天我也沒有回南晉,那麼曆史又將怎麼發展呢?是不是雲未央就會從曆史中消失,成為一個被後世野史隨意杜撰成雲氏、王氏、張氏,或者其他什麼姓氏的女子?一個連陪襯偶算不上的人,而我所認識的這些在曆史中各有名諱的人,又會是怎樣結局?會是與我看到的有所不同嗎?
也許吧,我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夜與他的第一次賭氣到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