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到門口,竟跌了個嘴啃泥,這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連酒醉中的老七都笑了出來。
“老三弟,又跟我裝醉!”說話間躍身下來就是一掌。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索性大哥的身手並不慢,彈地而起,在大潼曾見識過他與萬千秋的對陣,與此時全然不一樣,這姓風的與萬千秋比起來,招數華麗好看,萬千秋的身手更加粗狂,所以打起來顯得氣勢占上風,而這人的陰柔之氣讓兩人的對陣更顯流暢。
“小師叔,這人剛說他叫什麼來著?”老七不知何時已經酒醒,湊到跟前。
“風落初。”微醺時到說過這麼一句。
“……就是他!”突得一喊,嚇得我一窒,“楚國最有名的風家劍士!”
我根本聽不懂,東楚不是幾十年前就被韓滅了嗎?
“小師叔,你真是枉為官家小姐,連楚國有名的貴族風氏都不知道!”
我們這邊還在談論,屋外打得正酣,西廊外卻一片燈火通明,湧進來一堆人,手執長戟,嘴裏還嚷嚷著:“抓刺客”。
見眼前這場麵,不容分說便圍了上來,靳武一身紅袍立在眾人最前。
正對戰的兩人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打得熱鬧,老七擔心這幫人搗亂,影響到他們,急忙上前,站到靳武對麵!
“將軍,就是往這裏逃得,小人看得很清楚!”一個家奴吆喝著,並很肯定,“剛剛還中了將軍一箭,不可能跑遠。”
正好這時風落初自屋廊躍下,出掌極快,腳尖落地時,已經倒了一排兵士,我一陣錯愕,他這是做什麼?
“吵死了!”
他這三個字一出,眾兵士均憤然,提戟就要來挑,卻被靳武喝止,隻見他慢慢走向那一排倒地的兵士,很輕鬆地從人堆裏提起一個半死不活的,猛力拽開那人的前襟——胸口還插著半截箭尾。
將那人交給一旁的兵士,回頭看一眼風落初,“多謝劍俠!”
風落初理都沒理,隻對正坐在門檻上的大哥甩甩手,“我會再找你!”
大哥隨便一拱手,算是道別,看來今天是真喝多了,很少見他這麼沒精神。
不用靳武發令,兵士也根本沒人敢攔風落初,雖然他看上去步履不穩。
他一走,院內一時無聲,老七退到屋內,倒頭就睡,大哥依舊坐在門檻上,臉一直朝地。
“秦兄——”他尚未說完,大哥便低頭擺手。
“對不住了,真是喝多了,明日再跟老弟對飲!”
靳武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院內又恢複了一片青灰的幽暗,從桌上取來茶水,蹲身遞給他,“大哥,喝口茶,壓壓酒氣。”
抬頭可見他滿臉泛紅,比剛才對打之前還紅,“傻丫頭,茶可不解酒。”
“那我倒杯水來。”
“不用忙了,你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將我拉到身旁,歪頭看著我,“明天我要離開永梁。”似乎等著看我要說些什麼。
“……”我卻不知道改說些什麼。
“你說得不錯,大哥確實一直沒把你當女子來看。”
“……”低眼看著他的腳,說不出心裏是失落還是傷心,他終於回答了那晚沒回答出來的問題,確實沒當我是個女子。
“你大哥自小就不相信任何人,跟天下人熟識,卻沒有幾個可與同行的,我自己也很奇怪,竟能把你這個小丫頭當成知心人……”呷一口茶水,“可你畢竟是個女子,終有嫁人的一天,即便大哥再怎麼當你是個小男孩,仍舊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與其讓你跟我四處流浪,不如讓你留在故土,也許會更好。”
原來那日在斷崖上是我理解錯了,都錯了,一切都錯了……在我了解了自己的心時,他卻對我這麼說,沒錯,像我這般的女子,能被他當成親人已是榮幸,緣何還要奢望那麼多,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可眼淚就是止不住,畢竟是第一次的心動,第一次這麼相信一個男子。
也許他也被我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嚇到了,竟不知道怎麼安慰。
“大哥——”哽咽難以自製,可嘴角卻在拚力往上彎,“放心,小時候相師還說我頭頂鴻運,必定一世富貴,再說有你這麼一個大哥,誰還敢欺負我。”擦掉眼淚,吸吸鼻子,“大哥明天就走嗎?”
“對,赴一個約。”
點頭,“那我一會兒就去幫你收拾行李,要到哪裏去?我明天一早就去聯商會兌銅幣去。”
“不用了,老七前天都辦好了。”
靜默,隻有老七的鼾聲,還能說什麼呢?
直到他起身,我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攬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膀上靠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做出這麼不何適宜的動作,抬起頭時,看著他錯愕的臉笑起來,即便眼角還有眼淚,“大哥,今天之後我就十七了,再不是假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