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種藝術。」黑桐啜了口茶,良久,吐出這麼一句。
此言一出,曾遂汴、石緋等人即愣了。他們等的,是黑桐準備講述營救梅仁
原失敗的經過,忽然聽到這麼一句話,一時均無法自『戰爭』與『救人』之間挖
出什麼關連性來。
「我以前隻以為,戰爭是泯滅人性的行為、是以萬物為芻狗的逕作。」君聆
詩極深切、極感慨的緩緩言道:「直到十五年前,認識了他,我才真正了解到自
己的無知與淺薄、了解到戰爭背後存在的定律與意義、也同時了解了世間萬物的
輪轉……」
他說得很真實、很沈重,神情已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他心中的萬千體悟。
那太過深沈,也可以說是深奧,眾人更懵了。
懷空探詢式地問道:「無憂先生所言,是否指昔年的雲南王、天棄鬼才稀羅
鳳?」
君聆詩頷首,道:「他是個真正懂得『戰爭藝術』的人,在追求藝術的完美
同時、也可以追求戰爭的勝利。所以他發起的戰爭,不僅是戰無不勝,根本場場
都是完美的大勝!就因為他有這種才能,所以他可以被稱作天下無雙的王者。亦
因如此,他才值得那麼多人的尊敬、讚譽……若果他不懂得『戰爭藝術』,那麼
,他也不過是一個武藝絕頂之人了。這種人世上不少,但有哪一個能如稀羅鳳般
,連敵人也不得不心悅誠服?當然,他所擁有的還不隻這些,但今日專挑有關的
講了。」
他說到『心悅誠服』四字,黑桐也不禁垂首輕搖了幾下,那情態很明白:自
認不行!
但眾人仍得聽得一頭霧水 ̄戰爭藝術與救人,究竟何幹?
君聆詩頓了一頓,他自然也注意到眾人懵然惑然的模樣,但還不急著解釋,
繼續說了下去:「稀羅鳳每次開戰之前,必花上許多時間去『準備』,這些準備
,往往是旁人看來極端無理、或甚十分可笑之事,但這些事,卻能在真正接戰時
發揮無比功效。是故,稀羅鳳發起戰爭,如進據、攻略錦官軍,皆是一戰定
勝負……」說到這,懷空終於麵現微笑。
君聆詩見了,便向懷空道:「你繼續說下去。」
懷空當即言道:「我想起了一件事……為何雲南至今仍無任何動作,若說雲
南因失去了稀羅鳳此人,現無英主在位,不得不安份守己,也是說得通的。但雲
南卻一直為無憂先生、君兄弟、屈姑娘等人視作四族聯軍中的一支,即因你們了
解稀羅鳳所謂的『戰爭藝術』。如此說來,雲南並非沒有動作,而是在我們未曾
注意的地方動作著!若果然,則在下臆測:令黑桐前輩未能如願救出梅壯士、錢
姑娘的主因,即是雲南的插手!」
此言一出,九、汴二人眼睛一亮,直盯著黑桐。
黑桐喟然道:「不差!其實阻我的那人……他生得不像雲南人,倒似漢人,
他穿著一襲褐色短衣,袖及肘、褲覆膝而已,還有一頭半長不短頭發,及肩而已
。其鼻不挺不扁、額不高不矮、眼不大不小、眉不濃不稀、唇不厚不薄、膚色半
黑不黑……完全沒有特色的一個人!老朽當時也僅當他是個路人,但一出手,居
然……居然……」
他居了半晌,終是無個所以然,李九兒接口道:「居然將你打敗了?」
黑桐搖了搖頭,道:「那也不是……當時,老朽已身處東市圍觀人群之中,
離梅仁原與刀斧手不過咫尺而已。他真正引老朽注意,是在老朽已然動手的那刻
,擋到了老朽前麵。老朽的第一個動作,乃是擲劍刺傷刀斧手,他這一擋、老朽
劍已脫手,那是無論如何都收不回來的了。老朽隻當他是個路人,不願誤傷,乃
大喝一聲『小心』,卻見那人微一閃身……那是極小動作的一閃,若是老朽少練
了幾年功夫、功力遜色了些許、又或分神了點兒,也是看不出來他有動的。便此
一動,我的長劍居然透過了他的身子,彷若透過空氣一般……」
說到這裏,君聆詩臉上變色了,土色。
其餘眾人自然不明其意,也沒注意到君聆詩的臉色變化。但黑桐說至此處,
卻也一直注意著君聆詩的表情。他見君聆詩為之色變,也吐了口大氣,極緩極緩
的說道:「你想的不錯……便是……便是似極了當年……雖然程度尚有不及,但
著實似極了……當年稀羅鳳所展現的天下極境身法……『一紙之距回避』!亦由
此,老朽才認為,此人當是雲南出身!」
君聆詩身子大震,腦中轟地一響,忽然發起疼來。他咬牙忍痛、一手扶頭,
道:「前輩再說下去……」
「你不要緊吧?」黑桐關切的問道。君聆詩太重要,可不能有一點損傷!但
見君聆詩搖頭回了無妨,即又說道:「老朽當時愣了,回神後,才見刀斧手已將
我所擲出的長劍擊落在地。」
這一句話又讓眾人為之動容 ̄黑桐何等功力?他欲救人而擲劍,那必有千斤
之力、萬馬之勢了!一個尋常刀斧手怎能擊落此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