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終於靠岸了。
四人登岸後,石緋道:「我們可不可以先填飽肚子,再去找那個什麼南宮府啊……」
白重隨同瑞思、宇文離在中原當了幾年行商,對於各處地理十分了解,當即道:「忍著點,往東南走幾裏就到宣城。」說完便朝東南行去。
先吃飽,這個提議相信沒有人會有異議。
四人走了一陣,白重心裏計算著,是該看到宣城了,可別說是城,沿途連一戶人家都沒看見,有的隻是樹。
若是河岸的防樹林,未免太廣了一點。
有點詭異。白重正待出聲示警,王道忽然打了個噴嚏。
「媽的,好怪!忽然變冷了!」宇文離拉了拉身上的麻布衣,道:「江南的五月哪有這麼冷,簡直……哈啾!」
石緋開始發抖,縮著身子道:「邏邏……邏些的五月……都沒這麼冷……」
「我想到一句成語了耶!」王道笑道:「這就叫『饑寒交迫』!」
「媽的,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宇文離罵道:「我們是不是迷路啦?」
白重搖頭道:「不可能,方向沒錯,這兩天船一直是向東的。」
說到方向,四人同時抬頭,欲以日辨位。
這一看才發現,江南的樹林多繁密,身在林中不可見日,但他們仍可從葉縫中見到江南五月的太陽,很大、也很亮。
「針……針針……針葉林耶!」王道嚇著了。
「這裏是東北?!」宇文離也驚道。
他們沒有去過東北地方、沒有出過東北關外、也沒有看過幾次針葉木,但由於出身因素,他們擁有豐富的求生知識,對樹木的了解倒是不少。
眼前所見已非江南的闊葉植物,而是東北關外或高山上才有的針葉植物。
四人麵麵相覷怎會這樣?一個時辰前,他們才剛經過彭蠡湖口;怎麼一個時辰後,卻到了東北?
這根本是活見鬼!石緋顫聲道:「我們要不要回頭啊……」
王道與宇文離對視一眼後,同時點了點頭,舉步便要往回走。
「我收回前言,宣城很遠。」白重指著東南方道:「南宮府,很近……」
餘叁人聞言,順指望去,隻見眼前的樹林更加繁密,大部份的樹幹之間僅能容孩童通過,但其中偏偏又讓出了一條路,很明顯、卻看不到盡頭的路。
四人一齊呆望著那條路。
他們對於南宮府邸的主人並不熟悉,甚至可以說聽都沒有聽過。但即使魯鈍如王道者,還沒進到南宮府,也已經可以感受到這位人物的高深莫測。
「南宮府,很近。」白重又重覆了一次,舉步向前。
後頭叁人也跟上了。他們順著這條路拐了幾個彎,眼前赫然出現了一扇古舊的大門。
門上的匾額金漆已脫落了八成,但『南宮府邸』四字仍舊鮮明非常,簡直便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出現啦!」宇文離說。
「好像又變暖了。」石緋說。
白重上前伸手推門,這門很輕,與它的體積不成比例。
門開後,看到的便是一般大戶人家的正廳,正廳與大門之間原來沒有庭院。
其實還是有,那一片針木林便是南宮府的前庭。
四人進門後,王道摸出了南宮府內的地圖,道:「無憂先生說,到了之後,先到武聖殿……現在的南宮府,隻有武聖殿有人了。」說完便在前領路,向*行去。
經過正廳『會客堂』後方的長廊時,他們聽到了一個規律的聲響,叮、叮、叮……
是金鐵交碰聲,這聲音很響,讓他們以為很近,但這條長廊比想像中要來得長,有四十餘丈。當他們走到長廊盡頭來到武聖殿大門外,才知道那叮叮聲,直是震耳欲聾的巨響!
在武聖殿約莫二十丈見方的大庭院裏,有一座高叁丈、徑丈許的鑄劍爐,這使得原本已經燥熱的五月更加炎旱。爐前有人,仍揮舞著手中的鐵錘敲打劍刃。
見到有人,四人步上前去,鑄劍人先開口道:「不像迷路。」
他的聲音與鑄錘的叮叮聲渾在一起,但很沈重、也很清晰。
石緋提氣應道:「是無憂先生要我們來的!」
「那又怎樣?」鑄劍人冷冷回道。他仍然在敲,叮、叮、叮地。
聽到這回答,石緋愣了,不知該如何再接下去。
自從他認識君棄劍、王道,來到中原之後,不管什麼人,隻要聽到無憂先生,無不禮敬叁分。這人卻如此漠然淡然,彷如君無憂隻是個不值一哂的人。
宇文離與王道也出不了聲。他們隻知君聆詩要他們到南宮府邸,以取得能與聚雲堂一爭軒輊的武器、隻知道南宮府中隻有武聖殿有一個人,但是,要怎樣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搭腔?
白重四望那一地的鋼條,俯身拾了一根,喃喃說道:「神工……」
「廢鐵,喜歡就撿去。」鑄劍人隨口道。
「不夠。」白重拋下了鋼條,搖頭道。
鑄劍人怔了一下,手中的鐵錘也停下來了。他望著白重好一會兒,問道:「哪兒不夠?」
難道,這個白麵劍客知道我的劍缺了什麼?
白重還未及回答,王道雙眼一亮,指著鑄劍人身邊倚著的一把劍叫道:「是簫湘煙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