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堂主不願意說嗎?」見於仁在久久未應,君棄劍再次追問。
於仁在若不想說,再問也是枉然,君棄劍又作了一件傻事、說了一句傻話。
聽到了君棄劍鍥而不舍的問著,於仁在不禁納罕 ̄這小子果真是白癡嗎?明知我不可能回答,還硬要問?若他確然是個白癡,那究竟是先天便白癡、還是因為想到能有辦法對付仲參,過於興奮才顯得白癡?屈師叔相人之術天下無雙,沒道理會對一個先天白癡有偌高評價。那必然是後者了!
此時卻聽屈戎玉說道:「師父,給他一點線索,原也無妨。」
於仁在點了點頭,立即理會了屈戎玉這句話的意思。
聚雲堂原無可能在眼前這種情勢下去對付人在川中的仲參,若到了與仲參決勝負的時候,其時林家堡若非已敗、便是已降,將計策告知未來的死人、或是未來的盟友,的確無妨。
但也不能說得太過明白,否則絕招便不絕了!於仁在當即道:「本堂主隻能給你一句話:對付什麼人,就用什麼辦法。」
原來,也是『砍柴,使斧』。
君棄劍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跟著說道:「那麼,該後生獻醜了。話說田承嗣之叛,在六個月前的正月就已經正式開始,而朝廷在叛亂開始之後的叁個月,即四月時才下詔命河北九戰區應戰。為什麼會空下這叁個月讓田承嗣胡來?就後生所知,田承嗣剛剛起事時,李豫的心腹近侍魏知古正被命為欽差,身在田承嗣任區的魏博戰區。河北是北武林的大本營,河伯的『四族聯軍』之說,朝中不知、在野卻傳得鼎盛,魏知古必定是聽到風聲,將消息傳回朝廷,李豫生怕一旦大肆調動河北軍力,正好使北方的回紇趁虛而入,不得不放任田承嗣為所欲為。故回紇在叁月底無功而返、朝廷立即於四月初作出反應,這反應至今也已有叁個月,以九打一,田承嗣給聯軍打得節節敗退,卻仍負隅頑抗。隻是田承嗣敗勢已成、其將兵疲態已露,再打下去,不出一個月他便要負荊登殿請罪、等殺頭了。但若給他一點時間休息,這時間不必多,半個月就夠,善加利用這半個月時間,或許能將戰事再拖上一拖……」
於仁在思索了片刻,這段話的重點在於『半個月』與『拖上一拖』。怎樣才能讓田承嗣的魏博軍兵爭取到半個月的時間休生養息?這一拖又能拖上多久?這是實行計劃時必須考慮的重點。
嚴格來說,這一計的確不錯,隻要將戰事再拖長,對聚雲堂起事原就是有益無害。且若主動與田承嗣接觸、為他爭取時間 ̄實際上也是為自己爭取時間 ̄在起事之時,田承嗣的魏博軍馬就有可能成為盟友、甚或編入麾下……
於仁在忽爾冷笑一聲,道:「嘿!你小子倒似乎比本堂還期待這天下給打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君棄劍道:「隻問於堂主接不接這檔子事?若是不接的,後生隻好自己去作。若由後生來作也非不成,就怕結果不會是貴堂所樂見。」
「這麼好的差事,怎能不接?」於仁在仍舊笑著:「若是不接,你的緩兵之計又怎能有著落?」話聲一落,原本待在中庭的八名弟子一線衝進廳中,繞了一圈將君棄劍圍在核心,手中長劍一齊挺出,劍尖也在他的頸上圍成一圈。
這八柄長劍,原本就是君棄劍從南宮府邸帶出來的『鋼條』,他很熟,知道隻要這八人將劍尖一起前送,甚至不必使力,聚雲堂起兵的最大礙便會就此消失。
於仁在坐在椅上,一手支頤緩緩說道:「本堂主當然知道,你事先找回藍嬌桃,才動身前來本堂。為何不找他人,單找藍嬌桃?一則藍嬌桃號稱『蛇使』,你判斷本堂不擅長對付使毒驅獸的人,藍嬌桃一人便可以確保留置林家堡內眾人的安全;二則留下口信,若你經過一段時間後還未回蘇州,便是已死在聚雲堂,這就可陷聚雲堂於不義;叁則藍嬌桃威震蘇杭叁幫,若你計得售,也能讓蘇杭叁幫帶頭發起,使二十一水幫聯盟截殺本堂於江上……哎哎 ̄說實在話,殺你真的是要冒很大的險啊!不過本堂主算來算去,殺你終歸是利大於弊。你有沒有其它
能讓本堂主決定不殺你的理由?」
「沒有。」君棄劍很乾脆的應道。他說話時喉頭微微抖動,使其正麵的李戎央手中長劍刺破了他的皮膚,脖子上流下了一道血線。隻是,血色很淡,幾乎不是血色,是水色。
聽到這句『沒有』,於仁在霍地起身,在廳中踱著方步。
八名弟子紛紛轉頭看著於仁在踱步,等待動手的指令。
於仁在踱了一陣,終轉向屈戎玉道:「玉兒,你怎麼看?」
屈戎玉起身,從人圈縫中看著君棄劍,歎道:「我不懂,真的不懂……你那一個『拖』字訣用得很好,我們一日找不到元師叔,便一日生不出拔掉林家堡的藉口和理由……你又為什麼想去終止河北的戰事?為什麼偏偏要上門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