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是個很貪玩兒的人,幼年時外麵的一草一木都令我好奇,想去看個究竟腿又不爭氣;夥伴們的嘻鬧讓我抓心撓肝,潛能中的靈光閃動,捉到了一招。過程說不清,好象積聚了很多年,爆發了,成功了,卻隻有一個上午。
春末夏初的中午,溫暖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昨天剛下過雨,大地散發著沁人肺腑的芳香,這樣的好天氣很容易增加一個人的幸福感。我穿戴整齊,在這樣的日子裏坐著陳校長的車去參加一個聚會。半小時之後,車子進入一個小區——小紅是我們要接的第二個朋友。
我和小紅認識有兩年的時間,兩年間隻是經常煲一煲電話粥,並沒見過麵;很多殘疾人特別象我們這樣重度殘疾的人,有的聊了一輩子也未必有機會見麵,有的人除了看病一生都不曾跨出家門一步。
司機上去接小紅,不一會兒就下來了,抬著輪椅,我們以為隨後他會去把小紅背出來,而我們看到卻是小紅在司機身後,一個人從二樓“走”出了樓梯口——雙手握腳,一步步往前挪著走,小紅走的很輕盈,很自信,遠遠地衝著車子裏的我微笑。
看到她走路的樣子,我很驚訝,驚訝到愣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曾經用小紅這種蹲行的方式從六、七歲開始一直走到十幾歲,後來因為一個小小的自尊選擇了放棄。小紅年近三十,不僅走的還那樣好,且臉上笑若陽光,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卑感。
時代的變遷時常令我們眼花繚亂,孩子們的遊戲科技含量越來越高,益智益腦,玩法也是千奇百怪,花樣翻新,這是我們這些六、七十年代的孩子無法與之相比的。我們那時玩兒的就是民間流行的幾樣,跳皮筋兒,藏貓貓,踩格……這些遊戲卻又與我本人不相關聯,都是需要能走的人才可以完成的遊戲。那時的我,每天就在炕上爬來爬去,等著小朋友們玩兒累了來我的小屋陪我待上一會兒,於是,這一會兒成了我的節日,興奮得什麼似的,好吃的好玩兒的,全都一樣樣拿出來給他們分享。
我玩兒過最多的是抓羊骨(東北叫“羊嘎啦哈”),四個為一副,然後用裝著小石子或玉米粒的布口袋去抓。羊骨四麵形狀不同,代表著一定的分值,玩兒的時候把口袋拋向空中,然後抓羊骨(事先記好它們的麵孔,要抓一樣的才行,那個時候等於盲抓,因為你的眼睛必須盯緊口袋,否則的話你一分也得不到,定輸無疑),接口袋,一個動作隻有眨眼的功夫,抓到幾分是幾分,還不能碰到別的羊骨,否則就算失敗,由下一家去抓,累計得分最多的為贏家。我一般很少贏,有人就起了外號叫我“輸貨”。
那時,我的羊骨特別多,都是好心的鄰居和鄉下的親戚送來的,母親買回各種染料,一個一個把它們塗上顏色,非常漂亮。
不過我經常會一個羊骨也沒有,這些五彩繽紛、散發著膻香味兒的羊骨,全都一副一副被我當做禮物賄賂給肯留在屋子裏陪我玩兒的小夥伴了。媽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從她那我又得一新外號“被騙的貨。”
大人有大人的活法,孩子有孩子的樂趣。一年四季,孩子們都有一些大同小異不成文的規矩,春天跳皮筋、蹋鍵子,夏秋兩季玩兒捉賊、過家家,冬天滑冰車、打雪仗……
有些遊戲我還是可以玩兒的,隻是殘廢的兩條腿連家門也出不得,可以玩兒也沒得玩兒,隻能每天從窗口處看著他們閃過來跑過去的快樂身影。
蹲行這個走路的方法就在這樣一個無奈的時刻冒了出來。是多日的醞釀還是上帝的給予,說不清,道不明,似乎有個聲音對我說,這個辦法可以把你帶出去,你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