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幹打壘情思(1 / 2)

離開那個我成長時期居住的地方建工一村二十多年了,那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排居屋和每一棵樹都還儲存在記憶裏,時常會在夢裏出現。

其實並不遠,坐車一小時左右就能到,因忙於生計,這些年始終沒有回去過。聽說那裏日漸荒涼,隻住著幾戶人家。幾十裏路如天地之隔,要回去看看的念頭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地強烈。

一村地方不大,地處紅崗區外圍,是個有著光榮曆史的一個“現代”村莊。當年很多“下放改造”的知識分子們,有的出自名牌大學,有的經曆過戰爭年代的洗禮,他們帶著家眷一批批來到大慶,給安插在全市的各個角落,一村便成了其中的一塊“寶地”。

村子成四方形,兩條土路交叉成“十”字,把一村分成大小差不多的四片,一排排幹打壘土屋款式相同,麵積相等,整齊地排列在四個小區裏,遠遠看去,整個村落給白花花的嚴寒蓋得霧雪繽紛,帶給人一份神秘清雅的吸引。

我就是在最冷的時候來到這裏的。我們的幹打壘土屋座落在西區的邊上,麵對著一片荒蕪的草地和一個石油作業隊的大院。

因為疾病,我的雙腿在我很小的時候便成了擺設,每天隻能抓著兩腳一點點挪動,家裏家外非常困難地轉一轉。這是我幼年時期唯一的行走方式。那時最想的就是怎樣走的更遠一點,好好看看這個被母親稱做寶地的村子。

孩子們的冬天是幸福的。父親把屋子燒得很熱,外麵凍得如何象個腫饅頭,隻要往家裏的火牆火炕上貼一會很快就會緩過來。那年月玩的東西基本都與大自然有著親密接觸的內涵,日子過得飛快,玩也玩不夠。雪、冰車、霧花……一點點作業寫完趕快溜出去不見了蹤影。不象大人要整天開一些形形色色的會議,天不黑透是不給下班的。我們時常看著他們一個個菜著臉色回家,強打精神為餓得要命的孩子們做飯。

一村的自然風光很美,春天的綠色,夏天的鮮花,秋天的果實,冬季的白雪,季節很是鮮明地不同。春天風大,房子開始裂紋,細細小小的空隙到了夏季就有螞蟻出來進去的招人煩;雨過之後,房屋就瘦小一點,不是特別明顯,風雨侵蝕後的泥屋都會這樣。跟著秋天到了,大人們開始忙活起來,弄個小推車去村外挖些黃泥兌點稻草桔和一和,上上下下一抹,舊屋又變成了新房,所以沒有人會為房子的問題擔憂。

學校也是幹打壘土屋,但地基牢靠些,圍了半圈紅磚,挺長一溜的房子,還有塊大大的操場,四邊圍滿了一人多高的白楊樹。

全村最奢侈的就是商店用的大圓房,全是紅磚砌成,這在清一色灰突突的幹打壘“窩”裏無異於頂級的豪華建築。沒事的時候,大人孩子都願意進去看看,不買東西轉一圈也很見了世麵的樣子出來與我們這些老弱病殘描述一番。

住了十多年,我一次也沒有進去過,學會用拐了也隻能在房前屋後轉悠轉悠,走起來很吃力,怕連陣風都能給吹倒的樣子。那時我就特別想有一輛專門給我們這樣的肢殘人設計的手搖三輪車。那車什麼樣我沒有見過,隻知道它能把我帶到想去的地方,所以非常向往。

父母動了所有的力量,終於在一個春天的下午把我朝想暮想的手搖車放在了我麵前。

車子很高大,屋子裏是進不去的,寬度大過門。不過我還是很興奮,安裝好就坐上去開始了第一次“旅行”。

小小的村莊很快被我所熟知,村裏村外到處都留有我的“足跡”。幹打壘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舊貌依舊,卻總還是給人新的印象,誰都分辨不出它是哪一年蓋起來的,其中的緣由就是前麵提到過的進入秋季以後人們對它的精心維護,所以村子永遠是新鮮的,因為花草樹木總是從春天裏再生,新鮮成為一村永久的特色。

下放來的才子們個個都是老學究,教起書來認真得令人肅然起敬。比如語文,他們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摳”,不擠幹到沒有一絲油水了是不肯罷休的;再比如理科,他們從自己的腦子裏記下部分當年學過的知識,用油印機複製出來,分發給學生們,竭盡全力讓他們學會舉一反三。母親經常告誡我們要好好學,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人,能做他們的學生是非常幸運的事,要珍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