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致,馮小致,開門啊!”
馮小致正對著數學作業發呆,卻聽門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就知道你媽他們不在。”楊春梅得意地看著給自己打開房門一臉茫然的馮小致。
“你怎麼知道?”
“觀察的唄。我跟你說啊,”楊春梅一邊不客氣地搡開依然呆立門前擋了自己去路的馮小致自顧自往裏走去,一邊放肆地大聲說著話,那神態顯然是在為正在描述的自己之前的行為而自豪,分外自豪,“放了學我就沒回去,一直守在你家附近,看你爸媽他們什麼時候走。”
“你就確定他們會走?!”
“我不聽你說他們吃過晚飯沒事兒總喜歡出去遛遛、串串門什麼的嘛。嗬,果然如此啊!”說話間楊春梅已經走了進來,就近將肩上的書包摔進一張不怎麼新的老式三人沙發裏,然後轉身嫻熟地繼續往廚房走去。
“你倒說說看你觀察他們的行蹤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好來找你玩唄。”楊春梅一邊回答一邊開始在廚房的櫃子裏鬼頭鬼腦找吃的。看見碗裏裝著兩個大饅頭,想也沒想伸手抓起其中一個就往自己那已經迫不及待張開了的嘴裏塞進去。按楊春梅的本意,她恨不得將饅頭直接塞進自己的胃裏。
“你不回去就不怕你爸你媽他們著急?”馮小致幹脆將廚櫃裏剩下的飯菜都拿出來,拖過一把椅子想讓楊春梅坐下來好好吃。
“別客氣了,我拿個饅頭就行了,沒時間吃。”
“你又要幹嗎去?你不是專門等我媽他們走了來找我的嗎?”
“不是我找你,是有人要找你。”楊春梅一口咬下去半個饅頭,在嘴裏搗鼓了半天也沒有能夠成功將那半個饅頭完全裝入口中,隻得翻著白眼又吐了出來。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看你噎得那熊樣兒。”馮小致隨手倒了杯水遞給噎得快要背過氣去的楊春梅,“你剛才說誰要找我?”
“跟我走。”楊春梅一邊將吐出來的饅頭繼續分批塞回嘴裏,一邊拽著馮小致就往門外走。
“哎哎,幹什麼你!這天都黑透了,你還想帶我往哪兒去啊?再說,數學作業還沒做完呢。”馮小致悻悻地掃了一眼數學課本,心裏不勝其煩。
“你數學沒做完,我還什麼都沒做呢,哪門也沒做。要墊底有我在呢,你怕什麼!走,真的有人要見你,眼睛恐怕都要等直了。”
繞過馮小致家住的這排平房,前麵便是幾棟樓房。20世紀80年代的建築物經過一二十年的風蝕雨淋已是滿目斑駁,灰黑色的水泥原材料在原本白色的牆體上隨處裸露,上麵爬滿了粗粗細細、深淺不一、造型各異的溝壑裂縫,形成一幅幅或巨型或微型或大小適中的天然水墨畫。這是馮小致從小生活的環境,她經常會望著這些畫麵想入非非。她覺得,每一個縫隙的每一個造型都包含著一個故事,組合在一起便是一個錯綜複雜、撲朔迷離的長篇巨著。樓房的東側有一片小林蔭,名貴與不名貴的花草樹木隨意交雜,種植在了這片麵積不算太大的園子裏。雖然沒有人專門打理,雜草長勢也比較喜人,但是,這些並不影響小林蔭的雅致。此時適逢陽春三月天,遲開的梅花與盛開的玉蘭爭相鬥豔。梅花嬌豔小巧,白的、粉的,深紅的、淺紅的,黃的、紫的,顏色多樣得很。但是,若是與花的形狀相比,顏色的多樣還略顯不足呢!那花的形狀遠看隻當是一簇簇次第開放的梅花,近看才知道,花花不同,同一棵樹枝上也因顏色淺重和花形大小而不盡相同,不同樹上的呢,形狀的差異就更大了。有些花瓣少、體形飽滿,有些則從花蕊往外開了出去,層疊的花瓣乍一看會錯當了櫻花,那串串待開的花蕾更像是掛滿枝頭的彩色珍珠,晶瑩剔透,煞是迷人。玉蘭花就不同了,它的大氣與富貴實非其他花品可以比擬。歲末年初,陰冷的細雨和溫暖的陽光交替輪回,那一株株空落落的玉蘭樹的枝頭便已開始孕育花苞,裹著淺綠色的顆顆絨團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花期,是毋庸置疑的值得百般期待的繁華。玉蘭花是怎樣不同於梅花的呢?沒有襲人的香氣,沒有嬌美的身姿,每年三月季,它便那樣靜靜地、成簇成簇地開滿了整個枝頭,沒有形狀和顏色的爭奇鬥豔,不論開在哪一棵枝頭,它們整齊劃一的形狀與色彩像迎春花般告訴人們,又是一年春季的到來,又是一派大地複蘇的景象。樹葉明知花兒們開得熱鬧,便趁機躲在樹皮底下繼續冬眠偷懶,讓花兒們開個盡情盡興,等到花兒著實開得累了、體力著實不支之時,才漫不經心鑽出樹梢。這樣,既不影響花兒的美麗,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自己的存在和與眾不同。除去梅花、玉蘭花這些為眾人熟知的主流植物,小林蔭中自然還生長著其他許多種類的樹木花草,開花植物還有櫻花、廣玉蘭、月季、紫薇、石榴、桂花等,不開花植物則有梧桐、香樟、冬青、銀杏等,另外還有許多根本叫不上名字的。這些植被,有些是小區初建時建設方根據設計藍圖計劃栽種,有些是居民入住後憑著個人喜愛自行栽種,更有一些已經辨不清在此生根發芽的緣由。總之,它們都找到了適宜自己生長的土壤、陽光以及熱愛它們的人們。這些純美的各具風姿的花朵、綠葉和小草啊,讓人不得不感歎自然萬物自有其本真的特性與規律,那是不為人的意誌所觸動的超然存在,人隻能通過栽種並觀賞它們去感受自然存在的變幻無窮,以及自然過程的亙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