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鈴聲回蕩在校園裏,熙熙攘攘的笑鬧聲逐漸淡去,校園一點一點地陷入了寧靜之中。晚風吹動窗口的紗簾,讓西斜的陽光映入教室,也映在一個清瘦少年的身影上。
少年將黑板擦拭幹淨,然後彎下腰,用掃帚將灰塵與紙屑掃進簸箕裏,並將它們倒進垃圾袋。忙完這一切,他的額頭上已泌出一層薄汗,他呼了一口氣,將衛生用具收進小櫃裏,然後拎著垃圾袋走到教室門口,環顧四周確定沒有東西落下之後,才關上了燈,輕輕地帶上了大門。
今天是周二,輪到身為學習委員的江君值日。本該與他搭檔的同學,卻因為吃壞了肚子,沒等放學就請假回家了。被大家戲稱為“學霸”的江君,在讀書考試方麵有著驚人的天賦,但在衛生掃除方麵隻能用一個“渣”字來形容,他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將教室打掃幹淨。就在江君走在靜謐的校園小路上,走向垃圾站完成他最後一項任務的時候,忽然,樹叢後伸出了一雙有力的胳膊,捂住了少年的口鼻,將他拖向黑暗中。
“嗚嗚嗚!”遭受突然襲擊的江君,奮力地揮動胳膊,他用手裏的垃圾袋狠狠砸向施暴者,卻被對方死死攥住了手腕。
“閉嘴,你嚷嚷個什麼勁兒啊。”
稍顯低沉的嗓音,不耐煩的語調,那聲音竟是無比耳熟。江君停下了掙紮,驚訝地望著對方——他的同學,班上有名的“刺頭兒”——卓燃。
同為十四歲的初二男生,卓燃的體形卻與江君大不一樣,大約是遺傳自他當消防員的爸爸,這家夥發育超快,個子又高又壯,身高已直逼一米八。見江君停止掙紮,卓燃放開雙手,抱著胳膊,挑了挑眉,一臉不耐煩地瞪著江君:“你個蠢貨,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我?被人盯上?”江君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說辭,然後忍不住“噗”地噴笑出聲,炯炯有神地望著卓燃,“像我這樣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什麼人會盯上我啊?再說了,說起挑事找麻煩,你被不良少年盯上的幾率,應該會高過我一百倍還不止吧。”
卓燃無視江君的話,他側身藏在粗壯的梧桐樹後,伸手撥開前方的灌木,從葉片的縫隙中向外張望。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激起了江君的好奇心。後者也學著他的動作,眯起眼從樹葉中向前方看去,可過了放學時間的校園小道上空無一人。
江君聳了聳肩,攤開雙手,無奈地陳述:“根據科學調查,生物學、心理學和社會環境因素都會對大腦產生影響,破壞大腦的穩定功能狀態,導致認知、情感、意誌行為等方麵發生異常。具體表現在性格改變,孤僻不合群,工作學習能力下降;情感改變,趾高氣揚,愛發脾氣;還會伴有敏感多疑的症狀,總懷疑別人對自己有敵意……”
“少囉唆!”原本一直忽略對方的卓燃,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對方,惡狠狠地反問,“那你是說我有病嗎?”
“你看,暴躁易怒,成績下降,趾高氣揚,敏感多疑。”說到這裏,江君停頓了片刻,他上上下下地將卓燃打量了一遍,然後無辜地攤了攤手,接著說,“我隻是提供一種可能性。根據精神病理學的敘述,在臆想症產生的早期階段,及時治療的話是可以痊愈的。”
高個少年露出了崩潰的表情,他一手扶住額頭,極度不爽地撇了撇嘴:“喵了個咪的,我真是吃飽了撐的,竟然管你這個傻缺的閑事。”
聽了卓燃的感慨,江君立刻解釋說:“其實根據病理記載,愛管閑事也是臆想症初期的表現形式之一……”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卓燃猛地伸出胳膊,一把摁住了他的肩頭,大力地將他摁倒在了地上。江君疑惑地瞪大眼,隻見卓燃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個少年蹲在灌木叢中,可以清晰地聽見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小子跑到哪兒去了?俺明明看見他出了教室往這邊走了。”
說話的人聲音嘶啞,操著外地口音。聽見這句,江君頓時僵住了身形。這個聲音他聽過,就在四個小時前的午休時間,他還跟這個男人有過交談。
那是在距離學校不遠的超市門前,他看見有一個男人在擺攤。他穿著灰撲撲、還沾著泥印子的舊衣服,破舊的解放鞋上滿是黃泥,他用一塊皺巴巴的紅布墊在地上,上麵擺了一隻銅鼎。一位大媽拎著菜籃子路過,好奇地瞥了小攤一眼,擺攤的男人立刻招呼起來:“哎,大姐,這是十幾年前俺爹從地裏挖出來的,聽說是個寶貝,咱家一直藏著。俺媳婦病了急用錢,俺也是萬不得已才拿出來賣的,隻要六百塊,六百塊給媳婦看病。”
買菜大嬸停下腳步,先打量打量那農民,又將信將疑地瞄了瞄那銅鼎。見她不說話,那農民惋惜地搖了搖頭,伸手抓起紅布,似乎又要將那銅鼎給裹起來。就在這時,忽然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探頭過來,出聲招呼:“兄弟你先等等,讓我看看這鼎!”
賣鼎人又掀開了紅布,那西裝男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盯著銅鼎打量了半晌,嘖嘖稱奇:“天哪,不至於吧!這做工,這質地,這饕餮紋,跟馬王堆三星堆的一模一樣……兄弟,你這多少錢,我買了!”說著,西裝男把手揣進衣兜裏就要掏錢。
一見他這動作,那買菜大嬸急了,連菜籃子也不顧了,她左手摁住西裝男,右手從褲兜裏掏出幾張老人頭,拚命往賣鼎人手裏塞,急匆匆地說:“這寶貝是我先看見的,我先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