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在入宮前一日還是見識到了楊妃的所謂驕縱。
曾肅燎上朝未歸,我在院子裏樹蔭下看婉童泡茶。楊妃領著一班下人踏進門來:“興致不錯啊,到有些主子的氣派!”她著一身粉色衫裙,飛天髻下一張小臉精巧漂亮,渾身散發著一份張揚的美麗。
我站了起來,正想想對她行禮,卻一把被先一步行禮的纖纖拉住:“夫人!”我掰開她的手,終是行了禮,無論如何,我對著當朝四王的側妃總該行下禮的,這於我們在曾肅燎身邊的身份無關,隻是一種禮節而已。
她頗為高傲地受了,冷笑道:“還是主子比丫鬟知道進退。”她的貼身丫鬟扶著她走過來在我剛剛坐的凳子上坐下,衝我道;“還不給楊妃娘娘倒杯茶。”
我幾乎都要笑出來,斯幹卻是搶先一步護在我身前:“我看誰敢喝!”楊妃身邊的幾個個小廝無奈也近前一步,雙方對峙起來,但明顯的,斯幹和蘇弋的氣勢把他們壓得都不敢直視。那個丫鬟白了臉色,似乎也看出來自己這方並不討好,正不知如何收場,楊妃擺擺手道:“雲兒,別讓人妄議本妃不會管教下人。”
“你是通州來的?”楊妃問我,顯然,她並不知我的確切來曆。
“是。”我輕輕點了下頭。
“在通州住哪裏?”她又問。
“與夫人何幹?”我很不喜歡這種正室盤問小妾的感覺,雖然她也隻是一個側妃,所以回答的口氣也不善。
“嗬,好!”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看不出來,倒有些脾氣。我告訴你,你別以為四爺把你帶進王府又單獨給你間院子就是給你怎樣了,府裏你這種無名無份的女人我見多了。”她的臉上顯出明顯的輕視之意,我卻在她眼底看到幾分底氣不足的樣子。“有孩子也不算什麼,子嗣金貴,女人卻不算什麼。”她末了又加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個女人?”所有人的人都吃了一驚,把目光移向院子門口,不知何時,曾肅燎和顧振成已然站在那裏。
“四爺…”楊妃趕忙站了起來行禮,聲音已有些不自主的顫抖。
曾肅燎踏進院門,抬手免了婉童等人的禮,冷冷道:“你這個女人也不算什麼?”除了楊妃,她身邊的一幹人等已經悄聲跪了下去,不敢抬頭。
“四爺…我…”楊妃的張揚,她的驕縱已全然不知去向,她惶恐的望著曾肅燎,既焦急又不明就裏,想來平日裏曾肅燎對她也不至於如此冷峻。我卻是第二次見了,上次在通州宅子裏對那兩個侍妾也是一般模樣。是因為我在場的關係嗎?何必呢?都是他的妻妾,他的女人啊。
“你們這群下人終日裏不知好好服侍主子,勸良避莠,隻會聚眾起哄嗎?”他對著下人說話的語調不高,卻讓下人們怕的不停磕頭,嘴裏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我實在不愛看這幅情景,轉身回房。
這裏的一切,明日就與我無關了。
宣羲五十五年五月初二,是我進宮禦前當差的日子。從昨天半夜開始就下著雨,上午纖纖幫我撐著傘,送我出門,曾肅燎和聿兒我都沒有瞧見,也沒去叫,大家仿佛有種默契般,隻是和婉童等人道一句珍重便匆匆上了宮裏的馬車。如果我當時回頭往高處看的話,或許能夠看見雨幕中那座閣樓的窗前有一道人影。
那是我隻想,不見不說最好。隻怕見了便要和這老天一般,淅淅瀝瀝地沒完沒了。
當馬車在朱紅的宮門前接受侍衛檢查時,與我前兩次進宮時的心情再不相同,仿佛這天地雨幕把我和外麵的世界完全隔絕了起來,隱隱的覺得,這一進宮,便真是一如宮門深四海了。
來接我的羅小多公公和我差不多年紀,個子不高,看上去很機靈。扶我下車後撐著傘把我送到簷下,我塞給他一錠銀子,眉開眼笑地接了,對我更加客氣。
“曹公公說了,先讓我帶您去住的地方,您慢著點兒。”
“我有件事想請教羅公公,不知具體給我安排的是什麼差事?”禦前的事分的很細,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來作甚麼的。
“呦,這我可不知道。曹公公也沒吩咐我。姑娘您叫我小多就成,您不用擔心,先歇著,有什麼我也定會幫襯著您的。”聽他口氣似乎真的不知道,於是我也隻能先謝了。心裏卻是更加的沒底,於宮女而言,能在禦前侍奉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禦前的人一般都是調教良久,心靈手巧的。我這麼個“生手”真是要去禦前嗎?
“姑娘,到了,您以後就住這裏。”我隨他進了屋,桌椅,櫥櫃等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張與湖心島上的極像的上好楠木梳妝台。屋子許是很久未住人了,有股子灰塵味兒,但打掃的很幹淨。裏麵隻有一張床,顯然這是我一個人的房間。
“這裏真的是我住的?”這樣的條件讓我有些不確定。
羅小多一臉的恭維:“可不是。就您一人。這裏離萬歲爺的乾清宮最近了。”確實,站在院內廊子上就能望見乾清宮的殿簷。
“咦?”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走了進來,“這裏安排人了?”見到我們,問道:“小多,這位妹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