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羅城縣令當日就可以見到戶部尚書鄭大人,外祖母卻不可置否的搖搖頭,後麵的事情證明,人老的確成精。
那個羅城縣令跟著鄭公子到了鄭家大門前,不但沒有進得大門,還被亂棍打了一頓,卻又無處伸冤。不知道是誰提點了他,第二天深夜跑到四皇子的府邸門前,終於在四皇子清早出門上朝時,將他攔下。山西蝗蟲之事,才終於傳進了朝堂。
“外祖母,您早知道找四王會有用?”看著她老人家坐在那裏聽府裏的管家敘述此事,顯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那她為什麼故意要讓那縣令去尚書府繞一圈?
外祖母“老奸巨猾”地笑:“京裏的事,你還是不懂為好。”
我稍稍猜到一些她老人家的用意,不過她的算盤顯然落空了。
當皇帝就羅城之事責問京城府尹和戶部尚書時,一頓暴打被說成了尚書府門前發生的一場地痞鬧事,多日來的延遲也是下麵官員辦事不力,遺失了葛正方的折子。京城府尹被罰了一年的俸祿,戶部尚書鄭大人也隻是被皇帝責罵了幾句。
不過好歹,山西受災地區總算被免了今年的稅賦,還得到了朝廷的救濟。
轉眼在外祖母身邊已經呆了快兩個月,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起來,外祖母終於開口讓我在下雪前回去。我知她其實是希望我能回家與爹爹哥哥一起過新年,雖然她也很想有我陪在身邊。
要離開京城的前一天,我終於又見到了四皇子曾肅燎。
雖已至深秋,但那日卻好似春天般溫暖,陽光明媚,早晨跟外祖母打了招呼,在我的堅持下獨自一人出門。未曾想光天化日地出門就遇到兩個街頭地痞,幸得遇上街麵上巡羅的衙差,這才脫了身。
京城街市繁華,人流熙熙攘攘,我在街麵上逛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正打算回去,卻被人一撞,不小心推翻了路邊一個小攤,上麵滿滿的茶壺茶杯摔了個粉碎。攤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硬拉著我要我賠錢,但無奈,我出門時竟忘了多帶銀兩,身上那一點已經被我換成手裏的硯台。
“大叔,你看這樣可好,”我伸手將頭上一隻銀釵摘下來,“我實在沒有多餘的銀兩了,這隻釵賠償您的損失如何?”那人似是一根筋,大手一揮:“我不要,你把我東西弄碎了,就想拿隻破釵來匡我,我隻要銀子!”
我忙把東西又遞到他麵前:“你看,我這是真的……要不,要不,您把我這台方硯拿去?我剛剛在藏寶齋花了十兩買的,店主都還認識的……”
“什麼破硯能值十兩銀子,再說我又不識字!要什麼硯台!你得賠我銀子,我這一家老小可都指著這些東西吃飯呢……”說到最後一句,竟是帶著哭腔了。
四周圍觀的人不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老板又拽著我不放,我忽然想到,可以叫人去外祖母家告個信,或者把這老板帶過去拿錢也可以,不管怎樣總是我的過錯撞了人家的攤子。不成想老板一會說怕我半路跑了,一會又說怕被我騙,總之就是要我當場掏出銀子來,說我穿著光鮮不可能身上沒有銀子。
我正急得不知怎麼辦,人群後麵忽然騷動了起來,原來圍觀的人群已擠占了道路,此刻有馬車要通過。人們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道來,聲音也小了下來。
馬車慢慢地通過,我忽然覺得騎馬跟在馬車後的那人有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當人群又把我圍住,我終於想起來了,那人是曾肅燎的貼身小廝,我曾在府裏見過一次。再不多想,衝著他們走的方向喊了起來:“曾……四皇子,四皇子……四皇子!”
那小廝終於回頭看過來,麵露疑惑之色,我使勁招招手,他終於瞧見了我,愣了一下,去到那馬車的窗前,隔著簾子說了一句什麼,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我甩開那人的手:“行了,有人會賠給你。”他看著那馬車上下來一個人朝他走來,一時愣在那裏,我聽到人群在竊竊私語:是四皇子殿下……有的人身體已經矮了下去,他卻朝左右揮了揮手:“都免了……”
他今日穿了件寶藍色常服,步履穩健,看來幾月前的那點傷早已康複。但不知是否是我多心,他整個人好似沒有之前那麼冷峻,卻落寞了不少。
“李姑娘……”他的口氣淡淡,神色裏卻藏了一份意外。
我朝他福了福身,有些尷尬的開口:“你身上帶銀子了吧?”
他一愣,看向我身後那滿地的碎片和一旁呆站著的老板,朝身邊人一示意,那小廝立即心領神會,掏出一粒銀子給了老板,安撫了幾句。
他看看周圍的人,對我道:“不如我送你一程吧。”我點點頭,跟他上了馬車。
“謝謝……”進了馬車我才放鬆下來,剛剛那被人圍觀的感覺還真不好受。
“你要去哪?”他問。
我搖搖頭,反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去碧雲寺齋戒……”
“齋戒?”一個皇子還有閑工夫去齋戒?但想到他那次被皇帝斥責回京,心裏隱約明白了些。“可否讓萋萋同去?”話一出口,我的心裏卻是吃了一驚,因為自己的不由自主。見他看著我不說話,鼓足勇氣道:“萋萋明天要離開了,幾乎都是悶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