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宗人府的日子確實是受到頗多照顧的,不但牢房幹淨,被褥暖和,每日吃飯也是兩菜一湯,菜式精致,味道可口,唯一的不便就是方便的時候不便,我當初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男牢女牢的問題,所以當獄卒進來,給我在牆角拉起一片簾子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但當他們拎了一隻馬桶進來的時候,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唉,雖然不是青春少女,然而麵對這種事情,說不尷尬那是騙人的,尤其是每天上午人家進來拎馬桶的時候。我心裏頓時有了一種作孽的感覺——明明我是來坐牢的,可外麵那些獄卒比我更像坐牢。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兩天,我終於知道我是不可能像是住客棧一樣隻是在這裏住著的。雖然我知道定有曾肅燎和聿兒的囑咐關照我不會受到什麼非人待遇,但是真的去接受審訊的時候,心裏還是緊張的。
宗人府的宗人令由皇室中人擔任,現在的宗人令是明孝侯曾晉煜,明孝侯是廉王的次子,而廉王是聖祖皇帝的哥哥。我對明孝侯曾晉煜並不熟悉,不過我對坐他旁邊那位刑部尚書鍾呈航還更了解一些。
鍾呈航的外號叫鍾鐵麵,對於這樣的人在場,我是感到頗為放心的,我沒有下毒,心中無鬼,但還是很怕屈打成招,盡管我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果不其然,這審訊溫和的很,就像是之前曾肅燎詢問我的那樣,我隻是把當天的事實如實陳述了。
明孝侯靜靜聽了,皺眉道:“李婉人,依你這樣說,我們根本幫不了你。”
“侯爺,事實就是如此。就算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沒有任何證據是我對九皇子下了毒吧?”
鍾呈航道:“李婉人……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已經瞞不住了……這對你而言,是最大的不利。”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能夠查到瓊瑰,我又變成最大的嫌疑犯,我早就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藏不住了,畢竟瓊瑰是李家的寶貝,除了李家人,沒有其他人能夠抗拒它的毒性,但是我卻沒有深想,李萋萋這個身份會給我帶來怎樣的不利。李萋萋,畢竟是朝廷侵犯,如果沒有在二十多年前的九罭山莊那場大火裏被燒死,也該是被處斬的。然而,我竟然成了兩朝皇帝身邊的婉人,與當朝皇帝曾肅燎之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至於為什麼有人知道我的身份用瓊瑰來陷害我,這就是我不能了解的了。
如果是朝廷侵犯要毒殺一個皇子,動機很充分,至於朝廷侵犯為什麼沒有毒殺皇帝,或許也會有人幫我找出很多理由……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現在朝廷上到底怎麼看待這件事,我並不清楚。“侯爺,鍾大人,即使沒有證據證明是我下了毒,現在的我,是不是也很難脫身了?甚至,還連累了皇上?”
“婉人……說句大不敬的話,萬歲爺即使做錯了事,也自然有人替皇上補救,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然而,這天下,隻有一個萬歲爺。”
我點了點頭,“我懂了。”至少這件事不會牽扯到曾肅燎,我也能放心不少。這世上有太多事情見不得光,而皇上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一旦曝露出來,後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好在大臣們和皇室已經很擅長“給交代”,就像當初十一曾想讓聖祖皇帝給我身份時說的那樣,有些時候皇家的事,不過就需要一個能夠說的出口的名義而已。
從這場不算審訊的審訊來看,我明白了幾件事情。
第一,我的主動入獄確實讓大臣們與曾肅燎的關係緩和不少,甚至還博得了像鍾呈航這樣的的臣工們的另眼相看。我估計之前我在他們眼裏與一個迷惑君心的妖女形象相差不遠。
第二,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是我下的毒,至少,他們現在連九皇子到底是如何中的毒還沒弄清楚,譬如,是吃下去的,還是喝下去的?
第三,李萋萋的身份漸漸浮出水麵,這件事目前看來對曾肅燎影響不是太大,但是對我來說卻是關係甚大。即使洗脫了嫌疑,如何處理這個欽犯身份,是個問題。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假死過關。
我在宗人府的日子並不難過,然而我心裏卻是忍不住擔心,為什麼曾肅燎不來看我了?難道是我那天以死相逼他生了我的氣?這種時候他還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嗎?
今天晚上的宗人府大牢有些奇怪,似乎特別的安靜,安靜地讓我睡不著。我的耳朵靜靜聽著,希望能夠聽到什麼聲響,哪怕是耗子叫也行。宗人府不是刑部大牢,長期服刑的犯人很少,許是我身份特殊,我這邊一條牢房隻關了我一個人,所以沒有人來的時候,我會覺得寂寞。當沒有聲音的時候,我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