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斜風細雨不需歸(1)(1 / 3)

天牧

我曾經想過,我究竟是不是像自己認為的那樣愛季雨,我對她究竟是好奇,還是愛情。一個陌生的純潔少女,這本身就對我這個在異國長大的人充滿了誘惑,在我成長的經曆中,從未有過這樣一個身份神秘的少女。

但是我們又失去了聯係,她更像是我的一個夢。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和她結伴走在涅瓦河畔,我帶她去看我和海躍曾經淘氣地玩耍和幻想過的每一個地方;也許有一天我會和她一起走過我們家住的那個小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小區長廊裏的聲控燈在我們走過後依次在身後熄滅……那種感覺非常美好。

在這個夢還沒有實現的時候,北京短暫繁榮的春天結束了,幹燥而炎熱的夏天來了。小白告訴我她要回來了,回來看看我,看看她的父母。

她在郵件裏說:“親愛的,我們就要見麵了,你來接我嗎?你父母給你帶了很多東西,你一定要來接我哦。”

我感覺到小白對我的想念,這麼長時間裏我們僅僅像網友那樣聊天,我甚至沒有見過她,而她卻已經開始照顧我父母的飲食起居,幫助我媽媽研究課題。但是跟她見麵讓我覺得有些恐慌,我知道她其實是想來看我。她的航班是下午四點到達,我在家裏收拾好一切,即將出門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很詫異,來電顯示是季雨。

看著電話,我覺得不可思議,關於季雨的一切隻在我心裏。我平時還是該上班就上班,該參加上流社會的聚會就去參加,沒有人知道我心裏惦記著這麼個女孩。這一切像是一座悶頭走著的鍾,平日裏無聲無息,卻在關鍵時刻敲響了鍾聲。

“我是季雨,你是馬天牧嗎?”那個爛熟於心的聲音灌進了我的耳膜。

她又出現了,這真的是緣分嗎?我說:“是的,是我。”

“你們公司招人嗎?我……我一直找不到工作,你們需要翻譯嗎,或者是文案,我都可以做。”

“招。”我脫口而出。

“那我可以去試試看嗎?”

“你在哪兒呢?”我問。

“我在街上,正準備去吃飯呢,你吃了嗎,沒吃我請你吧,謝謝你給我這個麵試的機會。”季雨說。

“那我去接你吧。”

我穿著原本要去見小白的黑色西裝開著車出門了,隻是目的地不是首都機場,去見的人不是給我寫了幾百封郵件、替我照顧爸媽的小白,而是去農展館的人才市場見那個與我僅僅有兩麵之緣的陌生人季雨。

在愛情裏,人都是盲目的,永遠不知道自己將要走上哪條路去見哪個人。決定這個選擇的是直覺,就像美人魚選擇幻化成泡沫也不願刺傷王子一般,這是宿命。

詩經裏用“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句子來解釋愛情,季雨什麼也沒有投給我,我卻開著黑色奧迪跑車停在了她的麵前。

她坐在農展館前的台階上,穿著那一套藏藍色的套裝,盤著頭發,穿著高跟鞋,露出我們第一次相見時那個淺淺的微笑。她化著濃妝,顯出與她年齡不符的成熟,臉上全是疲憊。

我想,她頂多也就二十二歲。

我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說:“我找工作呢今天。”

她站起來,揉了揉小腿,又站起來抖了抖腳,全然不像一個職業女性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又瘦了。她站起來,套裝的領口露出她的皮膚,鎖骨很明顯,她帶著一條銀項鏈,很細,上麵的墜子是蠍子的形狀,像是琥珀的顏色。

她揚了揚手上拿著的一遝材料,很抱歉地對我說:“可惜沒有人聘我,我一畢業就失業了,實在不得已找了你。”

我說:“沒找到工作之前還是我請你吃飯吧,如果你在我的公司找到了工作,你再請我,我正好缺一個助理。”

季雨點點頭。

夏天的傍晚連風都是熱的。地上到處都是被撕毀的招聘會門票,還有散落得像一塊一塊白斑的A4紙,上麵打印著黑色的字體,記錄著不同學生的不同履曆,昭示著他們日後不同的命運。

在車上,季雨顯得很疲憊,她甚至沒有問我要帶她去哪裏,隻是那樣坐著,看著前方的車流,很木然地看著。

“找工作的人很多吧?”我問她。

“對,中國人本來就多,跟你們那兒不一樣。”季雨的聲音也透著疲憊。

我帶她去吃廣東菜,菜館在東三環的路邊,以前老李帶我去過那兒,那裏的菜比較清淡和精致。

我點了一桌子的菜,白切雞、清蒸鱸魚、紅燒鮑翅、清炒蝦仁西蘭花……她看著一大桌的菜,冒出一句話:“謝謝你。”說的時候她眼裏有些濕潤。

我有點措手不及,我說:“沒什麼,快吃吧。”

季雨就安心地吃起來,像是孩子一樣滿足,甚至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