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何錚已經應允過我無數次,他會跟我結婚。我們擠在自己的小家裏,日日夜夜幻想著屬於我們的那個未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們的未來。
於是在那個深秋,何錚二十二歲生日的晚上,在無數人起哄的熱鬧歡騰的氣氛裏,何錚正式向我求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認為我們隻是說說而已,像以往所有的人一樣,把這件事情當作一個玩笑。隻有我知道這不是,聞佳也知道,她那樣善意地看著我,眼神帶著一絲憂愁。然後何錚走過來擁抱我,那一刻,我偷偷地哭了,但是誰也沒有看見。
就是在那個夏天,我們偷偷去朝陽區民政局領了結婚證。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民政局工作人員的眼神,她是那麼詫異地盯著我,眼睛裏閃爍著萬分疑惑,最後遞過來那本屬於我的結婚證書。
之後迎接我們的就是暴風驟雨般的責難,但是我不怕,我真的不怕。也許這其中有賭氣的成分,但更多的原因,是我渴望有一個我自己的家,我不願意在那個有一些病態的家庭中度過我的青春歲月。我知道,爸爸的感情病了,他治不好自己,他不敢忘記媽媽,也不敢投入地去愛成姨。但是我需要一個與我很親密的人,我需要一個與我息息相關的人,我知道那個人就是何錚,我離不開他,我懷了他的孩子,我更無法離開他。
從民政局的大門出來,何錚突然回頭對我說了一句話:“這是我實現的第一個夢,人生的第一個夢。我曾經以為我會先拍出一部電影,沒想到我先結婚了。”
然後他就抱著我,很緊很緊。我們牽著手穿過北京的大街小巷,回到家門口,何錚在前麵開門,我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於是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結婚了。
白曉
“大家幹杯!”一大群人大呼小叫著,璀璨的頂燈下麵是十幾個啤酒杯子,哐當地碰在一起,“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對,不醉不歸,隻有醉了才能回家,才邁得開腳步。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瘋了。我坐在飯桌前看著包間裏的每一個人,大家很亢奮,很激動,今天我們是來見證何錚和季雨的婚姻的,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的見證人。
我看見何錚摟著季雨,那樣幸福地微笑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我有些羨慕,真的很羨慕。我知道,他們是那麼的相愛,那麼的勇敢。
季雨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細細的戒指,看得出來不是很名貴。她和家裏已經決裂了很長時間,說實話,我很佩服她為了愛情的勇氣。我覺得何錚跟季雨一樣,他們的內心都有成為藝術家的天賦,他們張狂、衝動、敏感、脆弱,我知道他們都跟我不一樣,我是這個時代裏最死氣沉沉的青年。
我想起何錚送給季雨的那個小電影,我甚至能看到何錚躲在樹叢裏、花間、樓道的轉角……躲在種種隱秘的地方用他的鏡頭對準他心愛的女孩,然後在無數的夜晚廢寢忘食地剪輯著視頻。我又想起何錚刻在季雨心上的那個單詞,那個古怪的單詞--JYTGILMFE。
那天之後,幾乎學校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結婚的事情。我和季雨走在一起時,總感覺旁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但是季雨無所謂,她仍舊旁若無人。
上思想政治課的時候,一些上了年紀的教師偶爾會在課堂上感慨:“時代真的變了,我們上學的時候男女生都不怎麼說話,你們倒好,聽說你們同學裏都有人結婚了……”
人們總是善忘的,特別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所以當這個風波漸漸過去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仿佛季雨跟何錚與校園裏所有的情侶毫無區別,甚至無須在意。
也是在那個時候,季雨告訴我,她爸爸妥協了。
她爸爸給他們買了新房子,在對麵的綠葉新洲,從那時起,季雨常常會對我說:“到我們家去坐坐吧。”
那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了嗎?我不知道。
季雨
搬家那天我非常興奮,跟著爸爸請來的搬運工跑上跑下。爸爸給我們購置了許多家具,都非常漂亮,何錚滿頭大汗地收拾著屋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