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五天了。

在這叢林深處一棵參天古樹下,一名女子雙目微闔靠坐在樹幹下。身上的作戰服已經嚴重破損,從衣服破裂處而裸露在這潮濕空氣中的肌膚多半已是鮮血淋漓。雖然並不是傷在致命處,但在這惡劣的條件下,這皮外的傷已是讓她有些擔憂。

盡管這原始叢林的景色多麼的讓人視覺充滿活力,但沒有人比她更深刻明白這其中有多少危機。五天之前她將最後一劑抗生素服下,現在手中隻有最後一支補充體力能源的藥劑。她一直沒有使用,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不停重複的告訴著她,不到最後一刻,絕不使用。

她的表情平靜之中竟然有一絲的笑容,盡管混合了泥土和血絲,仍是能看得到在這狼狽的外殼之下那顆堅定的信念。然而此時,連日來抵擋敵人源源不絕的偷襲和無休止的與這叢林裏各種致命生物的對抗,使得這個如同機械一般的生命力終於疲倦了下來。

烈日毫不留情的刺在她緊閉的眼簾上,入目所感,是微微的腥紅。什麼都沒有,隻是紅。兩耳似乎也終於支撐到了極限,傳輸到腦部神經的聲音訊息已不再是悅耳的水流之聲和鳥獸的低鳴,而像是一部老舊的快要停歇的留聲機一般,緩慢的嗚咽轟隆的刺耳。

那一絲笑容漸漸擴大,仿佛牽扯了上億個痛苦的神經纖維般,那麼的難以完成。少女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入目之處已經連色彩都和之前看到的不同了。長時間的幾乎沒有得到片刻休息的大腦和所有器官都已經撐到了極限,此刻,終於連視覺也如聽覺一般有了變化。此刻她眼睛所傳輸到大腦的神經訊息,已經是接近於底片效果一般全部都反轉了,黑的泛白,紅的泛青,綠的泛紫,黃的泛藍……

強撐著僅存的意識,取出懷中的那隻能源劑,連手臂上的衣服也沒有卷起,看也不看用力的紮了下去。

微涼的藥劑快速的在體內奔了一個來回,女子一動不動感應著藥劑在體內產生的變化。感覺到它在體內漸漸減速,循環流淌。慢慢的,聽覺和視覺所感一點點的恢複如常,暈眩的感覺也漸漸回轉。其實是很短的時間,但是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時間早已不再如溪流急速奔騰,而是如幹涸的水管一般,久久才能滴下一秒。女子端正了一下坐姿,從作戰靴中取出一把匕首,在身邊的樹根下吃力的挖著濕潤的土壤。

一絲絲濃稠的白漿混合著水般潮濕泥土流淌出來,女子放下匕首,開始用手指代替刀具輕輕撥弄著泥土。片刻後,一條如蛆蟲一般蠕蟲從土壤下鑽了出來,女子麵露喜色,加快了手下的速度。緊接著,一大團蠕蟲湧了出來。女子麵無表情的隨手撚起了一把,竟也有幾十條之多。隨著手的移動,不少蠕蟲由於過於細滑從指縫中掉落下來。女子也不介意,拿至眼前,雙眼看著這堆不停蠕動的白蟲,輕輕一笑,說道:“小東西們,對不起了。再不找你們出來,我就活不下去了。”

語畢,手掌用力一握,大量濃稠的白漿從指縫淌出滴落於地麵,連出長長的一根根銀絲。少女立即將這淌著濃漿的手探向腰間用力的捂了下去。

一聲嗚咽終於衝喉而出,少女緊咬下唇,一絲絲的血跡滲出了出來,雙唇緊接著一抿,舌尖輕卷,將唇邊的血跡齊數吞下。

腰間的傷口是昨晚的一戰中造成的,雖不在要害處,但在這惡劣的條件下,實在不敢讓她輕視。而之所以到現在才將傷口處理,實在是沒有辦法,這些蠕蟲隻有在正午陽光最強的時候才會出現在距離地麵最近的地方,晚上若要找到它們,恐怕把身後這棵大樹連根拔起也未必找得到。

這十五日內她接連和對方打了九次遊擊戰,每次都是極速的將對手幹掉,毫不戀戰。在這個敵眾我寡又是如此的叢林戰中,時間決定一切。從第一****踏入這個叢林並且幹掉第一組分隊後,在屍首上推測出敵方人數應為三十。經過幾次不平等的戰役後,知曉敵方將三十人的力量分散,三人一組在這叢林裏進行地毯式的搜索。如今敵方僅剩下最後一支力量還在這叢林中,她已經堅持到此刻,就更沒有戰敗的道理。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那些人所用的武器和自己一樣沒有任何槍械,全部是按照叢林戰所佩的特種兵基本武器,不含任何火藥成分。這讓她在發現這個情況之後有一絲的錯覺,她甚至覺得可笑,難道自己正在和別人搞軍事演習叢林生存嗎?

她對自己甚至都有些崇拜了,十五日幹掉敵方二十七人,在格鬥技巧戰事策略和事後反追蹤的掩飾做得極為穩妥。即使是曾經叢林野外生存特訓時,她也從未像眼下這般表現如此出色。這不僅僅是敵眾我寡,而是對方十組分隊,足有三十人與她一人的叢林對決!再惡劣的叢林生存至少也要有三日的口糧,七日後就可以走出叢林,並且不會有如此致使的決殺。而她這十五日的作戰經驗,將是多麼輝煌的戰績。若是從這裏走出去回到組織部,可是夠她好好的向戰友們炫耀一把的。回想起這半月來的戰事,她心中對自己更是越發的充滿了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