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篇指痕印民心——沈浩
隻要你們歡迎我,我願一輩子留在小崗!——沈浩
沈浩,男,漢族,1964年 5月生,中共黨員。1986年學校畢業後分配至安徽省財政廳綜合處工作,曆任省財政廳副主任科員、主任科員、副調研員等職,2004年 2月作為省財政廳優秀年輕幹部下派至鳳陽縣小崗村任黨支部書記,2009年 11月 6日在小崗村不幸辭世。中共中央組織部追授他全國優秀共產黨員榮譽稱號,中共安徽省委追授他優秀共產黨員、模範基層幹部榮譽稱號。沈浩榮獲第二屆安徽省道德模範、安徽省第二批選派幹部標兵等榮譽稱號。
安徽有一個鳳陽,鳳陽有一個小崗。1978年一個難忘的冬夜,18個農民聚集在一間茅草屋裏,立下一個關於分田到戶的字據,字裏行間充滿了“不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的決心,顯示著“坐牢殺頭也心甘”的錚錚誓言。就是這 18雙手按下的一串串鮮紅手印,首創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拉開了中國農村改革的序幕。然而,20多年過去了,鳳陽小崗,卻依然貧窮、落後,愚昧、懶惰,還有強權,令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在尷尬和絕望中煎熬著。直到一個叫沈浩的中年漢子承擔了“中國第一支部書記”的職務遠離親眷,孤身一人走進了小崗,一切開始默默發生改變。
“紅手印”的故事流傳了 20多年,小崗成了中國農村一顆耀眼的明星。然而,來到小崗的遊客卻人人敗興而歸,並發出這樣的感歎:小崗還這麼窮啊?和華西村那邊比差遠了。不是改革開放的帶頭人麼?就帶成這個樣子?這也是 2004年 2月,作為安徽省第二批選派幹部,從省財政廳選派到小崗村擔任黨支部第一書記的沈浩對小崗村的第一印象。而老百姓對這個從省城來的年輕人的第一印象也沒好到哪去,大家一致認為這又是一個到小崗鍍鍍金就走的幹部。麵對村民既懷疑又期盼的複雜表情,沈浩坦言麵對:“小崗肯定是難搞,不然我來了就沒有意義了!但是,既然來了,還後怕嗎?要退縮嗎?絕不!”此後的 30多天裏,他一頭紮進了村民家裏談心,把全村 108戶跑了個遍。走村串戶時,不時會碰到村民的冷臉,15但他從不生氣;有人甚至毫不客氣地說下派幹部都是來撈政治資本的,他村農民人均純收入隻有 2300多元。
為了改變小崗的外部環境,沈浩首先想到了修路。友誼大道是小崗村的主要道路,但還是一條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村民巴望著把它改成水泥路。但負債累累的小崗村集體根本拿不出錢來。於是沈浩整天的努力,一條象征集體力量的路終於修好了,不僅僅用了 20幾萬元的最少投資,全村每個勞動力還賺了 1000多塊工錢。更重要的是通過 20餘天的修路,把村民散了的心收回來,組織起來,凝聚起來。而這 20多天卻把沈浩累壞了。修路的那些日子,沈浩天天泡在工地上,和大家一起扛水泥、拌砂漿,一身泥巴一臉灰。有一次,看到剛拌好的水泥漿漏了一地,一時又找不到鐵鍬,他幹脆就用手把水泥一趟一趟捧到路麵上,弄得也隻是笑笑;碰到熱情的村民邀他喝碗糊糊,他總是憨憨地一笑:“還真的有點餓了,那就給我來一碗。”接過碗連筷子都不用,仰脖子一口氣喝個精光,比小崗人還小崗。一回生兩回熟,全村人都知道,村裏來了個沒有官架子的沈書記。村民漸漸開始和他拉起了家常,小崗的家長裏短、所思所盼,在沈浩心裏有了一本明細賬:小崗村離縣城直線距離20多公裏,卻要繞道40多公裏,村莊環境差,領導班子渙散,缺乏戰鬥力。當時小崗廉潔自律故事天往上級的各個部門跑,終於爭取到了50萬的修路資金。為了省錢,沈浩找到村幹部一起商量,決定由村裏租機械,群眾出工自己幹,不僅能省錢,還能讓村民掙些工錢。於是在村委會的動員下,全村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身強力壯還是體弱多病,隻要是小崗人都來參加修路,都有相應的報酬,就連村裏的智障者都可以做送水工而每天得到20元工錢。經過20多全身都是泥漿,手也燒起了泡。
村內的路修好了,修一條小崗村直通省道 307線的快速通道,是沈浩的下一個目標。之前,從小崗到縣裏必須要繞行鎮上。沈浩想修的這條快速通道,可以直通省道 307線。這樣,進出村就不必繞行鎮裏了。但是,修這條通道,必須在京滬鐵路上建一座高架橋。要跨過繁忙的京滬鐵路修一座高架橋談何容易,更何況是為一個村修公路讓火車停下來?小崗村黨支部副書記張秀華說,已經記不清沈浩為這事跑了多少次北京、上海、合肥等地,跟鐵路和交通部門協商了多少次。終於,小村官讓大鐵路“破例”了一次。在高架橋合龍的時候,這一段鐵路專門為此停運了 40分鍾。2008年 6月底,小崗村快速通道正式通車,進出村比原先縮短了 20多公裏路程。
路修好了,沈浩把工作目標轉移到改善村民居住條件上。大嚴組有 26戶村民一直居住在茅草危房中。2005年春,國家加大了對“三農”的資金投入,沈浩抓住機遇,積極向上級部門爭取,為每戶村民爭取到了 2萬元的建房補助。2005年夏天的深夜,突降暴雨,想起村民徐慶山一家還住在危房裏,沈浩趕緊起身,摸把雨傘衝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一路上,天又黑,路又滑,深一腳,淺一腳,鞋子跑掉了,他幹脆拎著鞋子,一路光腳跑到徐慶山家。屋裏到處漏雨,房頂上的泥灰嘩啦嘩啦直往下掉。沈浩跑到床邊,背起一個孩子,抱著一個孩子,拖著徐慶山兩口子衝出了破草屋。直到把徐慶山安排好住處,才渾身濕透地回到自己的住處。年底,四棟兩層小樓房的生活區拔地而起,包括徐慶山在內的 26戶村民住進了160平方米的新居。徐慶山搬進新房沒兩天,他那破敗的草屋在一個雨夜裏轟然倒塌!隨後,又通過每戶補助 2萬至 8萬元的方式,統一規劃改建了 112戶村民的住房。紅頂白牆的兩層農家小院,鱗次排列在友誼大道兩側,成了小崗村一道亮麗的風景。而沈浩仍住在村西頭那間 10多平方米的房子裏,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個書櫃兩條凳,連個普通農民家庭都不如。事實上,沈浩對自己從來都嚴格要求,廉潔奉公,模範遵守黨員幹部廉潔自律的各項規定。他生活儉樸,一直居住在村裏這間簡陋的平房裏,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從不講究吃穿,工作忙時,隨便吃幾口填填肚子,一件毛衣穿了多年也舍不得丟掉,始終保持艱苦奮鬥、勤儉節約的作風。
對沈浩來說,修路、蓋房隻是小崗發展的起點。在他的心中,有一整套小崗未來的發展規劃。那就是“發展現代農業、開發旅遊業、招商引資辦工業”的三步走發展戰略,他要讓小崗人的腰包鼓起來。然而,這三步走的戰略,卻“走”得並不順利,甚至步履蹣跚。為此,沈浩受了不少委屈。發展現代農業,必須把分散的土地集中起來,搞規模經營。2007年,村裏籌建農貿市場,村民嚴家宏的一塊地在規劃調整之列。他想不通,死活不肯調整土地。沈浩數次找他做工作,還領著他到發達地區參觀。經過無數次的軟磨硬泡,一天午飯前,嚴家宏終於答應了,可吃完飯又反悔了。回到住地,這個堅強的淮北漢子,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然而,擦幹眼淚,沈浩再一次走進了嚴家宏家裏。2009年,小崗村敬老院工程上馬,需要動遷兩位老人家的祖墳,他們以“地塊風水好”為由拒絕搬遷。左說右勸,就是不鬆口,沈浩委屈得想卷鋪蓋走人。可是,村裏的孤寡老人,年底還盼望著住進新房哪!一頓悶覺後,沈浩又大大咧咧出現在老人麵前。最後,打定個主意,把兩位老人拉到原地委書記家做客,請老書記到華西、南街、大寨等名村參觀學習,邊討論“小崗為何發展慢”,邊商量“小崗怎樣快發展”,回來後又組織群眾座談交心,小崗人心底的思想疙瘩,在他那苦口婆心的合肥腔普通話裏一點點融解。
小崗村的日子一天一天好起來,沈浩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他的身體親自出麵,終於把工作做通了。當沈浩帶領小崗開始探索推進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實行規模經營時,有媒體報道“小崗村要重走集體道路”,仿佛沈浩的改革是在否定“大包幹”。想不通的村民也有。有人直接在會議上質疑沈浩,有人拒絕為村裏建敬老院流轉土地,有人不願支持建環村北路。立在沈浩麵前的,儼然是一座土地的“紅色堡壘”。除此之外,村裏有人喊出了“崗人治崗”的口號,有人打電話對他發出威脅。一位村民承包項目經營不善,遷怒於沈浩,竟動手打人..然而這一切都沒有動搖沈浩帶領村民繼續走下去的決心。他帶著“大包幹”帶頭人和黨員幹部,來廉潔自律故事民辦工業、興商貿、科學種田,以市場經濟的頭腦發展種植、養殖和高效農業,發展農家樂生態旅遊,小崗的經濟日漸繁榮起來。村裏的3000多畝土地,以每年每畝500元的價格流轉出去,引進外資建成了葡萄種植園、菜業基地和生態農業園。從土地中“解放”出來的農民,洗腳上岸搞起了小商業。村民吳廣德率先賣起了花生、黑豆、麥粒脆餅等小包裝食是累垮的。對沈浩來說,身體每天超負荷地運轉,已是家常便飯。他的房門從不上鎖,不論白天黑夜,老百姓隨時都可以走進房裏找他辦事。其他村幹部看他整日太辛苦,就私下在他房門外安裝了一扇鐵門,想讓他能多休息會兒。他看到後很不高興,“我是農民的兒子,知道農民的難處,鄉親們找我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我們幹再多的事也是分內的事。”從此,這扇鐵門再也沒有鎖過。隻要村民有事找他,無論大小,他都盡力解決。然而對於妻子和孩子,他永遠都是心存愧疚卻又無暇顧及。每年他都是忙到除夕才匆匆返回自己的家中。臨行前還不忘登門看望困難戶,自己掏錢送糧、送油,讓大夥過個好年。年初二剛過,他就又趕回來給大家拜年了。兩任村官,六載離家,總是和農民麵對麵、肩並肩。兩次沈浩任滿即將離職之際,小崗的村民都自發按手印聯名請求省委將沈浩留下來,2006年,一封按著 98個鮮紅手印的聯名“請願書”,送到了省委組織部、省財政廳,請求將沈浩繼續留在小崗村,帶領他們再幹 3年。2009年 9月,小崗人又按下了 186個紅手印,要再次把沈浩“扣”留下來。然而 2009年11月 6日,沈浩因積勞成疾,心髒病突發,猝然倒在了工作第一線。噩耗傳來,村民們顧不上手頭的農活,紛紛趕往村西頭那間 10多平方米的房子。86歲的邱世英老人,拄著那根沈浩送她的拐杖,一步一挪用了半個小時,也趕了過來。寒風蕭蕭,默默佇立在房子周圍的村民,久久不肯散去。人們不願相信,沈浩就這樣突然離開了他日夜操勞的小崗。村民們突然發現,離去時的沈浩與記憶中的形象是多麼不同啊:來時的白淨小夥子已然不見,更像是黑瘦的農民。僅僅 45歲的他,頭發基本全白了,染發都不能完全遮住發根的銀色。六年之間,他的壯誌、他的情懷、他的心血全部給予了小崗。同事說:不談小崗時,沈浩會一個人發呆。談起小崗來,沈浩是神采飛揚、滔滔不絕的。2009年 11月 7日,小崗人第三次按下 67個紅手印要求將沈浩安葬在小崗村。他走得匆忙,放不下村裏道路、工廠和農田,對不住家中嬌妻、幼女、高堂。那一年,村民按下紅手印,改變鄉村的命運;如今,他們再次伸出手指,鮮紅手印,顆顆都是他的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