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哥姐姐的眼裏,收兒就是個小孩子。但是收兒也有露臉的時候。那時候二哥經常把一群群的簇擁者領回家,還有女孩子跟著。他們要麼在樓前舉“扽軲輪子”“練塊兒”,也就是舉杠鈴練肌肉,要麼就戴上拳擊套子搓拳擊;二哥最喜歡的就是在晚上帶著一群人爬上樓頂吹口琴,唱歌;如果心情好,就允許弟弟跟著在一邊聽。
在二哥的一群人中,二哥的口琴吹得最好,這讓收兒很佩服也很羨慕。於是在哥哥不在家的時候,收兒會偷偷拉下三抽桌那個屬於自己的靠邊的抽屜,從抽屜洞裏將手伸到中間那個屬於二哥的鎖著的抽屜裏,摸出口琴悄悄地學。他可著口琴的大小在紙上畫上表格,依次寫上1234567,注上吹、吸,將口琴與表格標齊,按照哥哥隨意放在外麵的《怎樣吹口琴》的小冊子上的方法刻苦學。估計哥哥快要回來的時候,就悄悄把口琴給他放回去。時間不長,收兒吹起熟悉的曲子就不用看曲譜了。
過了一段時間,一天剛吃完晚飯,有幾個人來找二哥玩,還領著一個不認識的人,說是要和二哥比口琴。二哥說,不用上樓頂了,就在這裏開始把。那個人就吹了兩首歌。收兒聽出來,那個人比二哥吹的好。
二哥拿著口琴不想吹。收兒說:“我吹吹行吧?”那個人就把自己的口琴遞到收兒手上。
收兒熟練地試了一下音,一首首曲子吹了起來,雙手捧在一起,時而顫抖,時而張合,舌尖抵著部分琴口,一頂一頂,打著優美的節拍……漸漸地頭也搖晃起來,好像要被自己吹出的曲子陶醉……
“你弟弟比我吹得好。”那個人說。
“他是我徒弟。我就不用吹了”。二哥把自己的口琴放回抽屜說。
“你們以後別上俺家裏來了,是來玩啊還是來找事啊?比什麼比?連俺弟弟都比不過。都走吧,走走走。”姐姐把這些人哄出家門。
“弟弟你是怎麼學會的?”姐姐故作驚奇地問。其實她早已知道弟弟的本事。
“以後你再動我的東西小心我揍你,這次就原諒你了。”二哥說。
這以後,二哥不再經常吹他的口琴了。但仍然會有一些和二哥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來找二哥玩。二哥不在家的時候還有的女孩會到收兒的家門口說是找收兒,理由是收兒能一個人唱全本兒的呂劇《都願意》,她願意聽。收兒就站在門口可勁地給人家唱,唱腔、對白、過門兒一樣也不落。後來收兒才知道,其實人家是在找個理由等著見二哥。
收兒在音樂、戲曲上的潛質並沒有被發覺和培養,因為父母沒有要培養他的意識,也不認識這方麵的老師;倒是收兒對美術的愛好得到了家長的關心。緣由是同學把美術作業交到了收兒家裏,收兒當場就給同學修改起來。媽媽說:人家畫得挺好的,你怎麼給人家改了?收兒的同學說:是老師讓他改的——老師不在的時候都是王收領著上課——他怎麼畫我們就跟著怎麼畫,畫完了王收就給我們改。媽媽聽言甚是高興,對爸爸說:你托人找一個會畫畫的吧,讓孩子跟著學畫畫吧。於是爸爸就人托人地把一個人請到家裏來,看了收兒的習作,誇了幾句,收為徒弟。據說這個人的水平不低,大明湖公園門前影壁上的毛主席像就是他畫的。於是收兒跟著師傅到商店買了畫夾、水彩以及B2鉛筆等物品,每到周日收兒就和師傅一起或到野外寫生或到街頭速寫,忙活地挺帶勁兒。“一定要成為大畫家,給家裏爭光,一定要比二哥強。”收兒心裏想。
會畫畫、吹口琴,還能唱呂劇,收兒感到風光無限。然而收兒的風頭很快就被姐姐秀兒蓋過去了。
山東一個著名的京劇團招演員,列出了招收條件。各個學校按照條件進行了初選,隨後俊美挺拔的秀兒和另外五個學生就跟著老師去京劇團麵試,然後京劇團就把秀兒一個人留下訓練,說是培養一段時間看看行不行再最後確定要不要。這以後秀兒就隔三差五地去京劇團接受訓練,在家裏也是緊著忙活:要麼吊嗓子,要麼下腰、劈叉、翻跟頭……
爸爸媽媽把主要精力也放到了秀兒身上。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等所有的家務活都不讓秀兒幹了,為了保護嗓子,爸爸還每天買回一個蘋果專門給秀兒一個人吃,就連收兒也隻有看著的份兒。一次秀兒偷偷把蘋果掰一塊給弟弟吃,被爸爸一嗓子嗬住。收兒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失寵,心裏老大的憋屈。
一段時間以後,京劇團就放出話來說:全省留下培訓的三十個人中秀兒是最優秀的,嗓子、唱腔、身段都很出色,經過培訓,秀兒的唱,念,做,打和手,眼,身,法,步的四技五法無不在行,是難得的苗子;特別是扮演李鐵梅那叫一個絕,全省的小演員中調不出第二個。一次爸爸去劇團看秀兒訓練,就著打探打探消息。劇團的一個負責的就對爸爸說,這次準備收五個,秀兒是鐵定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