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以後,廠裏沒扣電工班的工資和獎金。朱老大說:“不但不應該扣我們的獎金,還應該表揚我們才對。”又開玩笑說,“王,抽空寫個表揚稿投到《一分廠簡報》上去,表揚表揚自己。”
見師父讓自己寫稿,王收想了想,悄悄寫了一篇。估計投到《一分廠簡報》廠長審稿的時候肯定不給登,於是幹脆直接投到南鐵的《南鐵周報》上去了。本以為這次投稿也會像二哥王豐投稿一樣要麼如石沉大海要麼被退回來,不想一周後朱老大從車間回來手裏拿著報紙一進電工班就喊:“王,讓你表揚自己,你表揚我幹什麼!”說著,把《南鐵周報》往案子上一拍:“都看看吧——是揍他一頓呢還是喝酒呢?”
大家圍上來看,就見報紙上登著署名王收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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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勝進家,師傅似兄長》
編輯同誌:
我是今年進廠的新工人,分配到第一分廠電氣車間。上班的第一天,班長朱瑞國師傅便對我們講了安全的重要性,並對我們說明了各種注意事項,使我們對“安全第一”加深了認識。幾天來朱瑞國和其他師傅們,從書本理論到生產實踐耐心地指導我們。找來各種電氣設備,手把手地教我們怎樣安裝、接線。常言說:師傅不請不進門。像朱師傅這種把知識毫無保留地傳給青年人的高尚品質,多麼值得我學習呀!上三班倒,對遠路的人來說,最擔心的就是住宿問題。朱師傅把我們領到“工人之家”,向值班人員說明了我們的情況,解決了住宿問題。
編輯同誌:師傅們對我們的嚴格要求,熱情關照,使我們感到上班勝進家,師傅似兄長。
師傅們的形象使我懂得了“美”,內心塞滿的對師傅的感激之情,激我寫下此稿,一吐為快。
敬禮
一分廠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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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極普通的豆腐塊,但大家看完都很興奮,因為沒有人見過自己熟悉的人寫的東西變成鉛字。朱老大很興奮,因為他的名字變成了鉛字,王收也很興奮,因為這也是他寫的東西第一次發表。
“喝酒喝酒!”大家紛紛說。
這以後,王收像受到了鼓舞,又接連在《南鐵周報》上發表稿件,有小小說,也有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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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間軼事》
安全員小王走進機聲隆隆的車工班。他可不是來看來婚妻文同的,不信你看一一左臂戴著紅袖章呢。
文同正在車床邊忙碌著,藍色的工作帽放在一邊的工作台上,一頭烏發瀑布般地在微低著的頭上瀉下來。別看一身工作服,隻這一頭美發便可讓別的姑娘自愧不如。小王心裏好一番喜歡,心尖—顫,來了靈感,想鬧兩句詩聽聽。主意一定,就推敲開了。第一句應該是……烏發,美……不,應該先車床……長長的烏發,飛轉的車床……忽然,他神情緊張起來,仿佛一起重大事故就要發生一一隨著一聲慘叫,這頭烏發被卷進車床,車床飛轉,飛轉……小王嚇出一身冷汗。他緊走幾步,拿起工作帽就往文同頭上扣。
“唉呀!你!發型,我的發型!”文同惱怒地一把扯下帽子摔在地上。
“你!戴上!”
“不戴。”
“戴不戴?”
“就是不戴!”
“好,不聽勸告,”小王板著麵孔說:“按照規定上班不戴工作帽者,罰款五元。不聽勸告者加倍罰款。”古立慢條斯理地說,“再不聽,停職檢查。你看怎麼辦?”
“你敢!”
“當然敢。不過……”小王拾起帽子,“念你初犯,嘿嘿,戴上吧。”
文同抓過帽子丟在案子上。
兩人正爭執不下,車床上一塊挺大的鐵屑飛出來在空中劃下一道暗紅的光落在文同的頭上,一縷青煙散發著焦糊味在“大波浪”上冒出來……
兩人好一陣忙亂。結果,工作帽終於牢牢地戴在文同的頭上。而文同的“大波浪”的一束“支流”,卻與“瀑布”分道揚鑣了。
不料,這一來,小王反倒真來了靈感,說:“我這兒還有詩呢。”
“什麼,詩?”
“聽著,”小王一閉眼,跟著身子也搖起來:“叫做‘仙姿倩影無襯物,唯見美發流下來’。怎麼樣?”
“還美發呢,這下全完了。”
“沒完,腦袋還奸,沒多久又長出來了。”
“你……”
“嘿嘿……”
《取經》
站在關著的門前,我猶豫起來,進不進去呢?昨天班裏評比,兩個名額我竟落選了。這些年哪次評比少了我?我是班長嗬!這叫我今後怎麼工作?為爭這口氣,今天上午我找了廠長,廠長卻說:“下斑後,你到章湘東班參加評比吧,回來再找我……”走出廠長辦公室,我心裏琢磨起來:廠長用意何在呢?噢,我想起來了,去年章湘東剛調到那個班當班長的時候,不是讓一個叫古立的青年工人打了嗎一一領導也真是,那個班裏都是二十來歲的小青年,讓一個老頭子去當班長。今年他們班裏評先進,是怕那個古立鬧事,叫我壓陣去嗬。廠長真有眼力,憑我這個頭,量他們也不敢鬧騰!現在屋門就在眼前了,我反有些膽怯了,萬一古立那小於把我也打嘍……忽然,室內傳來一陣喧鬧聲。我顧不得這許多了,也不知哪來的膽量,猛一下把門撞開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