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春

一切潛在的陰謀都在蠢蠢欲動,這個看似平靜的早春,有些寒意。

對於私底下胤禩的所作所為,雍正早就看在眼裏,之所以沒有在蹬位初就剔除他,是因為自己的根基還不穩,朝中還是有大部分的人是站在胤禩跟胤禵那邊,冒然行事隻會使自己陷入困局。

現在“八皇子一黨”又開始蠢蠢欲動,若自己再不做點什麼,恐怕這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就要拱手讓人了。

雍正三年三月二十七日,莊親王允祿等,遵旨將四位總理事務大臣功罪分別定議具奏。上諭首先對怡親王允祥備加讚譽,認為他“極其敬慎,遵守臣節”,著賞一郡王,任由他在諸子

中指名奏請受封;隆科多著賞給世襲頭等阿達哈哈番(爵位名稱,漢譯“輕車都尉”),也任他從諸子中選任承襲;馬齊則賞給拜他拉布勒哈番(職官名,漢譯“騎都尉”)對列名總理大臣之首的廉親王允禩則諭曰:

廉親王因不得遂其大誌,又以聯疏遠允禟、允禵,致生怨恨,不惟不輸誠效力,且每事煩擾聯之心思,阻撓聯之政事,惑亂眾心,專欲激聯殺人。

至於對他的獎懲,則以“廉親王種種悖謬之罪,聯既盡行寬宥”,其他的就不再談下去了。雍正三年四月十六日,皇帝派人驗看工部製造兵器盔甲,發現“刀刃無鋼,盔有裂縫”,加以嚴詞譴責,話語之間,已由“內部矛盾”發展成為“敵我矛盾”諭:

朕與廉親王允禩,分屬君臣,誼屬兄弟,今觀允禩之於朕,則情如水火,勢如敵國。……處心積慮,必欲自居於是,而以不是歸於朕。

雍正帝下手摧毀八弟允禩在臣民中長久建立的名聲時,幾乎無所不用其極。

胤禩的福晉香棋是大清朝出了名的醋壇子,就連這事,雍正也拿來做題。當年即位晉封胤禩為親王時,這位福晉娘家人來向她道賀時,她回答說:“有什麼好賀的,不知幾時人頭落地呢!”皇帝為了這位弟媳婦桀驁不馴,又令皇後麵加開導,要她勸允禩“心存感激,實心效力”。但經過多次訓教,允禩夫婦同心一意毫無感激之意。夫妻兩人“劣跡昭著,允禩之妻,亦不可留於允禩之家”。說到這裏,皇帝再舉一個例證:當年開國之初,禮親王代善福晉殘刻,父皇太祖高皇帝努爾哈赤“特遣王等將伊處死”!

在公私兩麵都站住腳後,皇帝諭示:

今,爾等前去,將朕諭旨降與允禩之妻,革去福晉,休回外家。降旨與伊外家人等,另給房屋數間居住,嚴加看守,不可令其往來潛通消息。再將此旨降與允禩,嗣後伊若痛改其惡,實心效力,聯自有加恩之處;若因逐回伊妻,懷怨於心,故意托病,不肯行走,必將伊妻處死,伊子亦必治以重罪。

從雍正帝這道諭旨看起來,允禩之妻被指“殘刻”,應該屬於女性所最易犯的“忌妒”,而不是後人對雍正帝指其“殘忍陰刻”的那種“殘刻”。她不能生育,卻又不讓身為皇子的丈夫納妾,這在三百年前的社會,尤其是皇家所最不能容許。她還具有爽朗、不拘小節的個性。這在滿族宮廷禮節繁重、家規森嚴的環境中,又是一項大罪,這也是她致命的源頭。

皇帝聞知允禟縱容家人在西寧生事,派遣都統楚宗前往“約束”。楚宗到西寧時,允禟根本不理睬,也不出迎,楚宗遂以欽差大臣身份“傳旨詰責”。允禟隻好出麵,卻又說道:“上責我皆是,我複何言?我行將出家離世!”楚宗照實奏報,皇帝以允禟傲慢無人臣禮,手詔深責,並且牽連及允禩、允禵私結黨援諸事。

同年七月,陝西人稱允禟為九王,皇帝終於采取行動了。手詔斥為“無恥”,奪允禟貝子爵位,撤去所屬佐領,就地在西寧予以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