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風華匆忙推門離開家時,郝倩麗緊緊尾隨著喊:“鄭風華,你給我回來,給我回來!”傳給她的是蹬蹬蹬急促的下樓聲。她衝著樓下發狠地說:“鄭風華,你等著!”然後帶上門,轉身衝冬冬的臥室喊:“兒子,兒子,起床了,做飯上學不趕趟了,媽媽給你買大果子和豆漿去。”她喊一聲沒有回音,又喊一聲仍沒有回音。推開門不見冬冬的影子,又一撒眸,沒見到書包,一咬牙說:“鄭風華呀鄭風華,孩子沒吃飯就上學了,你就作孽吧……”
全市科級以上幹部大會在哄亂中結束,鄭風華的思想更亂了,他左想右想,下決心來到了興城農業大學郝美麗的宿舍,想再次和她探討一下這個家怎麼才能平靜下來。
宿舍門開著,一位老師告訴他說,郝老師去食堂打飯去了,一會兒就會回來。他關上門,打量著這間潔淨清雅的宿舍,行李像軍人一樣疊擺在床頭,不再見那個陪伴人了。看來,郝美麗是聽話了,興許真的毀了。他一眼看見了桌子上的《愛情日記》,急忙過去打開一看,比上次在師院看到的又寫了許多。他想了解她最近的心跡,急忙翻到最後一篇,一看日期是昨天晚上寫的,隻有一句話:
我可以不和你結婚,但心裏不能沒有你——風華。
門外傳來了那熟悉的皮鞋踏踏聲,他急忙合好日記,擺成原樣,站到了宿舍中間,一副剛進屋的樣子。
“喲,”郝美麗端著飯盒進了屋,“姐夫怎麼這麼閑著?”她說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愛情日記》,仍是原樣,接著說,“坐吧!”然後放下飯盒,順手把《愛情日記》放進了抽屜裏。
鄭風華一邊坐一邊問:“教師餐廳不是有餐桌嗎?”
“嗯,”郝美麗回答,“不願意和她們一起用餐。”接著又說,“你沒吃吧?我再去打點兒。”
“吃了。”鄭風華見她真要去,連忙推辭說,“我著急,吃了一口就來你這兒了。”
“怎麼?”郝美麗問,“姐夫,有什麼事兒嗎?”
“還能有什麼事,”鄭風華說,“倩麗越鬧越厲害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了。”
郝倩麗有點兒奇怪:“上周日我回家媽媽還說挺好的,說是你倆回去了,帶著冬冬,還買了不少好吃的。”
“那是我倆演戲給老人家看,”鄭風華說,“我倆是白天上班,晚上夜戰,我昨晚一宿沒撈著睡覺。”
郝美麗問:“怎麼呢?”
鄭風華回答:“倩麗不讓睡呀,非追問印在我白襯衣上那個紅唇印是誰的,我怎麼也說不清楚。她跟蹤王燕,還有市委辦兩名女同誌,都找不到蛛絲馬跡,瘋了一樣地在折磨我。不,她其實也是在折磨她自己!”他抑製不住壓抑感,又說,“昨晚後半夜,我迷迷糊糊說出了你的名字,她更不相信了,又是一頓好鬧。”
“哎,”郝美麗說,“這麼鬧下去,冬冬不也完了嗎?”
“是呀,”鄭風華說,“昨天半夜,冬冬被吵醒,‘砰’地踢開門教訓我們兩個,我們倆都無言以對。”
“姐夫,”郝美麗忍不住說,“還是那句話,實在不行的話,我去和我姐姐直說了吧?”
鄭風華歎口氣:“恐怕她也不會相信,弄不好,反倒以為你是我的幫凶。”
“不能,”郝美麗說,“我和姐姐慢慢坐下來談,她果真鑽進牛角尖裏不相信,我就把我的《愛情日記》和你的膠皮塑像給她看,那日記裏詳細記敘了我和你跳舞的過程、心態以及情不自禁伏在你肩上的感受……”
“我也這麼想過,不然,把責任攬到我身上,我又一想,恐怕不行吧,”鄭風華說,“其結果不堪設想,弄不好,兩個家族都要亂了陣營。”
“不會的!”郝美麗淒淒苦苦的寒戰裏充溢著真摯,“我們兩個自打相愛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愛著你,責任在我。就是因為媽媽提出讓你和倩麗好,並一起下鄉,我心裏難過,但沒有表示反對。一時促成千古恨,恨是恨我自己,那次說你糊塗,沒有主意,有些過分了,請你理解。話說回來,倩麗畢竟是我的姐姐,撮合你倆成婚的那是我媽媽……”
鄭風華截斷話說:“美麗,你不能再這樣苦自己了,快找一個合適的男朋友結婚吧。”
“我不是沒想過,”郝美麗說,“我在自己的《愛情日記》裏曾經寫過這樣一段話,愛情所以是崇高的,是因為當和所愛無奈或疏忽分離後,所追求新的愛必須是高於前一個愛……”她瞧瞧鄭風華說,“我一直沒有尋覓到各方麵超於你或等於你的愛情,那才是發自我內心的愛情。我剛和彭衛東接觸時,他對我那熾烈的愛要勝過你對我幾倍,我一時隱約感到以為又找到比你更適合的知己,久而久之才看透他的虛偽,他簡直是個惡棍。從此,我感到愛情更可怕了,這個愛的階梯使我更難攀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