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慕容多多跪在老太君房裏彙報著白天發生的一切。那驚豔的一幕仍在腦中回放,原以為史筆世家隻是筆頭厲害,沒想到武功也是不遑多讓。看來這位翔鳳先生能多次化險為夷,確實自有其過人之處。
老太君沒有說話,手指叩擊著桌麵低頭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笑了:“看來我倒是真小看了自家孫子,照你所說,翔鳳先生武功不差,再加上遊龍劍的威力,居然沒在錦衣那小子手中討到便宜。如今看來,恐怕他的實力還不止這些,你說他平時裝得一付浪蕩哥兒的樣子給誰看的啊?”
老太君笑得和氣,慕容多多心中卻不禁害怕,憑她多年的經驗,她知道老太君其實已經動怒了。她趕緊低垂下頭,不敢答話。
老太君倒也沒有為難她,繼續不緊不慢地問道:“鮑大安來了麼?”
慕容多多鬆了一口氣,連忙恭謹地回答:“來了,還有他的一男一女兩個徒弟。”
老太君把玩著手上的一張名帖,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他倒是好,躲了二十年,跑去當捕快,以為收收徒弟混吃混喝,這樣就能置身事外,頤養天年了?!”
慕容多多裝作沒有聽見,頭越發地垂得更低了。
“玄衣那邊有消息麼?”老太君又問道,語氣也緩和了很多,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切,看得出來她倒是很關心這個叫慕容玄衣的孫子。
“玄衣少爺飛鴿傳書,說是發現了罹天教餘孽的蹤跡,他追著下去,可能趕不回來給老夫人做壽了。”
老太君搖了搖手,“這倒沒什麼,關鍵是捉到那幫邪魔外道,敢來我慕容家撒野,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二十年前,我能滅了他們的教主,今天,一樣能滅了他們這群小鬼!”她看向慕容多多,“至於這壽宴,本來就是個幌子,你眼睛放亮點,把那些可疑的人給我一一盯緊了!下去吧。”
慕容多多應聲退出門去。老太君回過頭來,對著手上的名帖一陣冷笑:“慕、容、雪、衣!哼,我就坐在這裏,等你上門,看你怎麼來討債?!!”說罷一抬手,名帖已無聲地沒入進門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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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多多緩步走在遊廊上,沿路每隔四五步就掛著紅紗燈籠,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耀眼,也緩解了慕容多多心中的一絲恐懼。涼風拂過,她才驚覺自己的後背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慕容老太君看似一派和藹慈祥,其實老一輩的武林人士都知道,年輕時的她有多淩厲辛辣,堅毅果決。慕容老太爺共一妻兩妾,長子慕容澄和次子慕容湛分別是兩個妾室所出,但是,兩個妾室都是紅顏薄命,一個妙齡病死,一個難產而死,孩子都交由老太君撫養成人。老太君生有一子一女,即是三子慕容澈和四女慕容湘。老太爺也是英年早逝,隻剩下老太君獨自帶大四個孩子,支撐著風雨飄搖的慕容世家屹立江南。
而最讓武林人士津津樂道,讚歎不已的,當屬二十年前慕容山莊與罹天教的一戰,罹天教主橫挑江南武林,殺戮累累,最後是由慕容老太君率領三子一女及手下莊眾浴血奮戰,拚死才消滅了邪魔罹天教主,罹天教高手死傷慘重,僅存兩人逃回西域大本營,不敢再犯江南。但是,慕容家也付出了同樣的代價,老太君所出的慕容澈和慕容湘都在此血戰中死於非命。許是受此打擊,老太君從此便潛心禮佛,不再過問山莊事務,隻將大權交與兩個庶子。
慕容家目前並無正式的家主。大老爺慕容澄一心打理著花圃,無心管事。他有一子一女,慕容朱衣管理著染坊和酒坊的生意,算是名義上的管事。女兒慕容碧衣年僅十五歲,正是年少不知愁的天真年紀。二老爺慕容湛隻問風月,他的兒子慕容錦衣大概也是承襲了他的德性,風流年少,流連花間,迷醉了眾多少女芳心。慕容湛還有一女慕容彩衣,深居簡出,很少見人。已經過世的三老爺慕容澈隻留有獨子慕容玄衣,慕容玄衣是慕容家年輕一輩中武功最強也最有成就的,他自創有“飛雪劍法”,年紀輕輕便已享譽武林,江湖人稱“飛雪公子”。老太君一直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唯一的嫡親孫子,也對他寄予了深切期望,很多人也暗地猜測,慕容家目前空缺的家主之位,最後多半還是要交到慕容玄衣的手上。
慕容多多十五歲當上總管,如今已過十年,她比誰都清楚,這表麵上看老太君是樂得清閑,凡事都交給子孫去處理,實際上這山莊裏發生的大小異常,都逃不過她老人家的控製。不久前,有小撮罹天教教眾又來慕容家滋事,對方傷亡慘重,但仍有少批逃跑了,慕容玄衣帶領一隊人馬追了下去。但是,真正讓老太君發怒的,卻是過了幾天莫名其妙出現在她房內的一張名帖,名帖內容除了老太君其他人都沒看過,隻知道老太君是大發雷霆,把二老爺慕容湛和他女兒慕容彩衣喊去問話,之後臭罵了一頓。後來又盤問過之前進入過老太君房內的大少爺慕容朱衣,也沒問出頭緒。總之,老太君非常不滿,對方都能堂而皇之地進入她房內放東西,居然一個人都沒察覺到,這以後對方還有什麼事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