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說什麼老奴都不會離開宋家的!”
還未走到正院,顧音就聽見了一個老者在哭喊的聲音,宋方的解釋卻是完全的淹沒在了他的聲浪裏。
齊雲鸞了然的說道:“肯定是張管家又在求宋大哥留下來了。”
還未等顧音發問,齊雲鸞便接著解釋道:“張管家是宋大哥的祖父在山中所救下的,後來他就立誓要一輩子守著宋家,是這家中的老人了。而且宋大哥的先父忙於練武,自小宋大哥便是他帶大的,卻是亦仆亦親的家人。所以就算這些天來他一直在鬧,宋大哥也不好傷了他的麵子,隻能這樣好言好語的勸著。”
顧音疑惑道:“他自己不願脫籍也就罷了,難道他就不為自己的子孫考慮麼。背著個下人的名聲,卻是要處處受限的。”
齊雲鸞搖了搖頭道:“他立誓之後就終身未娶,到現在也是孤身一人。”
顧音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她雖不能理解這種為了當下人願意拋棄自己的一切的做法,但也會尊敬這種能夠將自己的信念一以貫之的人。
一件事情,堅持一天不難,堅持一個月不難,可要是一輩子都堅持著這件事情,便是觸摸到了道的邊緣。便是死後,也能因了這信義,化作一方土地。
仙道論心不論跡,神道論跡不論心。
修士所求的,無非是超拔於天地之間,是而一生尋道,求的是個自在逍遙。所以仙道首重的就是修心,若是把心束縛在枷鎖之中,那還修什麼仙求什麼道。可神道卻是此方天地嘉獎所得,因此行的是那教化世人的路。你做得好了,天地自然嘉獎,卻不會去管你做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麼。
據周大先生那裏的書籍所記載,這方天地在上古之時乃是仙神二道並舉,隻是到了後來,神道日漸蕭條,仙道卻大昌了起來。現如今,神道萎靡不振,最強盛的也不過城隍之位罷了,相當於仙道的築基修士。縱使如此,有仙道煉氣修士所在的城池,也不會容許神道勢力的進入。
一思及此,顧音的眸色暗沉了下來,雖然書上隻說神道莫名的蕭條。但從字裏行間,卻是依舊能讀出那上古之時,仙神二道之間慘烈的戰爭。
是的,戰爭。
這爭的不是其他,而是道統!
如若不是神道終究對這天地起著維護的作用,要是強行滅絕,那雷劫定然會加強幾分。便是這苟延殘喘的火種,也不會給神道留下。
顧音一邊想著這些,一邊慢慢的走到了正院的門口。
本就一直張望著院門處的宋方一見得顧音二人到來,頓時就有了主心骨,一口氣對張管家說道:“張老,顧仙子她們都來了,我必須得走了。其他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出路,你也不用擔心大家。我也給你在鎮裏蓋了座三進的屋子,你回家鄉那邊一次,過繼個族裏的子侄來承繼香火,也不枉了你為宋家操勞了這麼多年。”
說完,宋方竟是跑到了齊雲鸞的身後,看來是真的怕了張管家的念叨。
那張管家本打算再求宋方留下,但看得顧音到來,也不敢對她不敬,便跪下哭道:“求顧仙子讓我家少爺重振宋家,莫要帶他走南闖北的,宋家可就隻剩少爺一根獨苗了。”
顧音淡淡的道:“可他要是留下,說不定過得十天半個月的,就有人來尋仇殺了他。”
張管家一時語結,隻喃喃的道:“若要是有人要來害少爺,我拚了性命也要護得少爺周全。”
顧音挑眉笑道:“來的人說不定我也打不過,你又怎麼護得他周全?”
張管家神色萎靡了下來,宋方見狀不忍,便打算開口勸阻顧音,卻發現自己張不出口說不出話來!
顧音接著道:“而且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留宋方在這裏陪著你等死。因為你既是不願離了這宋家,我也不好強帶了他走。”
張管家更顯頹唐,本是挺直了的脊背也彎了下來,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的樣子,歎道:“既然如此,仙子便把少爺帶走吧,隻留我一個人守著這宋家是了。”
顧音笑道:“我現在卻不願意帶他走了,你還活著,我不得留他下來陪你麼。”言下間竟是存了叫張管家去死之意。
齊雲鸞雖害怕顧音,卻也聽不下去了,便要強行上來製止顧音,隻是發現自己竟是動彈不能,隻能無助的看著二人。
張管家也明白了過來,慘笑了兩聲,一頭撞在了青石地板上,額角流出血來,抽搐了兩下,倒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宋方此時卻是恨得目眥欲裂,眼角流出血淚來,隻苦於無力反抗顧音設下的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