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起了雨,屋裏昏暗白天也得點上燈火,而隻要出了門,眼前都是濕地雨水。宋遠晗起來後見了外頭情形,大感麻煩,等不及雨停就催促著侍從們準備車馬出門。
昨晚他一時起興問了那麼幾句話過後自己也覺得心虛,原想著早上要怎麼蒙混過去,結果一早醒來時發現,那混蛋又不見了。宋遠晗心裏不快活,結果一開窗就遇著雨天,越發抑鬱。
他可不是能閑著的人,在這和府裏住了這麼些日子,宋遠晗也不跟人客氣了,使勁兒折騰府裏的總管下人們。看他這樣的陣勢,上回跟他一同出過門,又幾乎一同摔過崖的漣漪姑娘苦著臉不敢不應,還很盡責地替他張羅起來。於是小半個時辰後,他們一隊人就浩浩蕩蕩往紀府去了。
紀府裏正主人紀大煙袋不在,就一個杜小月小跑著從門口奔出來驚異地看著宋遠晗支使著下人搬來膳食補品。宋遠晗三言兩語把那漣漪姑娘派去馬廄喂馬洗車,而後跟著杜小月進去。
他明麵上是打著來探望病患傷患的理由,在杜小月麵前很是乖覺地裝了一下溫文爾雅禮貌周到,杜小月也比較上道,雖然臉帶疑惑但沒有一見麵就尋根究底。
於是從紀府大門口到內堂這一路,宋遠晗和杜小月兩個人配合默契地把主客相見後寒暄的場麵話都交代了一遍。最後還是宋遠晗修緣說佛那一套技高一籌,杜小月在無話可說又無從下口詢問的情況下終於敗下陣來,給他忽悠得很是感動熱情地主動請他去見小燕子等人。
見了依舊無甚起色的小燕子,宋遠晗同時也碰上了在房中時刻不離地照顧她的紫薇和柳紅。幸虧這一回沒見著那位自責愧疚得無以複加的粘人阿哥,宋遠晗稍稍鬆一口氣。
一問才知,原來柳紅雖然對宋遠晗紫薇等人有很大顧慮疑惑,同時也不想扯上這些權貴,但因不放心小燕子的病情,還是收拾了東西搬來紀府與小燕子同住。這讓宋遠晗又一次感慨了柳氏兄妹的胸襟氣魄,因為這時候跟小燕子做朋友需要極為大的勇氣,說不定哪個半夜要起來爬上屋頂抓人,或者哪個午後就要衝入火場把某個人樂得歡的人扯出來。
這回與小燕子見麵比上次略好,她並沒有把宋遠晗認成另外的什麼人,因為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人,而是宋遠晗手上提著的食盒。柳紅趕在她親自去拿之前,極為迅速地搶過食盒打開,拿出裏頭的點心放在桌上,小燕子便很乖巧安分地伸手抓了幾塊自在快活地很有節奏地一口半個吃了起來。
宋遠晗皺眉,鑒於禮節很是溫和地詢問了她幾句病情如何,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之類的話,小燕子聽得問話隻會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回看他兩眼,最大的反應就是點頭搖頭,不過很可惜,宋遠晗很容易看出來她搖頭點頭的動作沒什麼含義,也許隻是為了方便吞咽口中的點心,並不是為了回複他的問話。
最後還是柳紅苦笑著替她回答,小燕子的情況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她頭上撞的那個傷口沒有惡化,愈合恢複的進度甚好。但她心智退化的小小問題卻一直持續,見過京城裏一大堆大夫,包括五阿哥徇私請來的七八個宮中老太醫都沒能說出問題所在。
簡而言之,也許她也就這樣了,撞傻了。一說到這裏,屋裏眾人都憂慮地看向小燕子,同時沉默了一小會兒。
宋遠晗也是無奈,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即便是以前他身處的那個醫術昌明的年代,各種各樣離奇犯傻的情況要治好也是很困難的。也許就因為各種不能治,才需要人們相信醫學奇跡。
小燕子雖不知他們的言語內容,卻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愣著臉瞪著大眼睛環視了一圈,口中啃著鳳梨酥沒有停,結果驚異之下忘了吞下,越啃越多,越啃越多……宋遠晗正要提醒她的時候,她終於驚天動地地嗆著了。
眾人看她痛苦地狂咳起來,大驚,柳紅和紫薇不約而同地給她遞茶水、拍後背。可小燕子這苦況一時緩解不了,看她臉色漲紅兩眼亂翻似乎還嚴重了些,嚇得柳紅和紫薇也不敢再動。杜小月本來坐在她對麵,這時想要靠近她,小燕子卻在忽然嗷嗷大叫著雙手揮動抗拒起來,身子一摔就倒在地上,雙手撕扯著自己喉間,發出各種混沌不明的聲音。
“咳……啊咕……咳……嗬……”
宋遠晗本來還算鎮定,一聽這聲音也開始急得不行,他不能上去幫忙,隻好在一旁出些主意:“按住她!讓她咽下去,或者吐出來,鎖喉扣喉什麼能用用什麼,快,動作快,找大夫!”
很快金鎖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喊大夫,柳紅紫薇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又是壓又是抱地按住了小燕子手腳,而杜小月看準了她的位置就竄前去迅速地在她身上點了好幾個穴道,接著又在她頸子胸前飛快地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