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江南一帶鬧瘟疫,死了很多的人,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場瘟疫中。師父說,我本來也會死,被餓死——假如師父沒有救我。
師父是一個樣貌十分猥瑣的遊方道士,他在不同的地方玩些小魔術賣賣跌打丸用以維生。據師父說,以他的修為是足以成為坐鎮某處大道觀的“天師”,問題在於他的樣貌限製了他的成就。
師父並不是一個很仁慈的人,他救我的原因據說是因為我小的時候長得很可愛,很有成為“天師”的資質。退一步說,即使我去賣跌打丸騙錢,也可以多騙些青中老年婦女——我常以為這才是他的真正意思。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在我不懂事的時候,十分的崇拜他,但後來我漸漸明白他是一個騙子。在許多年之後,當我再想起他的時候,我更加篤定了這一想法,因為他騙了我——他騙我他是一個騙子。
救下了我之後,師父便安定了下來。他在杭州西湖附近的一座荒山上紮了幾間茅屋住下。然後他教我道術:那是相當簡單而枯燥的功課,每天隻是冥想,據說是讓我感受天地萬物的脈動,與之交流,建立友誼,成為朋友,最後加以利用。
朋友就是拿來利用的——師父如是說。
除去固定的冥想以及吃飯睡覺的時間,年幼的我總是在附近的荒山是亂竄。師父並不管我,他每天隻是喝酒,而且逢喝必醉,但他醉得極有分寸,我們每天吃兩頓飯,他會在吃過早餐後便喝酒醉倒,到了該煮晚飯的時候必會醒來。到了我七歲時,他醒來的時間便推遲到吃晚飯的時候,因為飯交給我煮了。
那些日子我過得極為無聊,連外出走動都是有規律的,基本上是在周圍幾座小山間打轉,如巡視領地般一圈一圈地走,最後會走到西湖邊,然後沿直路回到茅屋。到我八歲是,開始可以和植物溝通,學會了一種可以稱為“問路”的小道術,這意味著我可以走的更遠些了。
每天上午我是要做功課的,我的功課就是打坐冥想。功課作完之後就到了中午,我選擇一個方向直直地走,到了太陽與地麵呈四十五度時便折回來。每一次我都盡量選不同的方向,如同探險一般,有時我走上相同的路,總能走到更遠一些的地方,然後我知道:我長大了。
八歲那年的一天,我在一座荒山上發現了一座破廟,於是很高興地走進去,當時我並不知道,那一天,在我的生命中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天。
在那裏,我遇見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或者不能說是人,在當時,我稱呼她為“蛇妖”。
許多年後,我叫她白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