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1 / 1)

傍晚時分,金山。

“我所說的,大家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操場之上,排列整齊的僧眾齊聲一喝,震天響徹,聲勢忒地驚人。站在高台上的法海點了點頭:“好了,大家這便去吧。”

聽了法海的命令,眾僧各自拿起禪杖、法器等物,浩浩蕩蕩地往山下走去,顧凡站在法海身後,遲疑著問道:“師父,你所布的埋伏,隻能擋住北麵而來的翔鷹和詭鳳城的妖怪,而南麵來的魔鶴城的妖怪,師父你一個人能應付過去嗎?”

“沒問題的,這邊的事,我已有定計。倒是那邊,你法明與法啟兩位師叔雖有神位修為,但於運籌帷幄實在不行,顧凡你思緒敏捷,平時也甚得兩位師叔的喜愛,若有什麼不對,到要你來點出了。”

“是,師父,弟子一定不負重望!”聽得法海這樣一說,竟是將打垮北麵而來的敵人的重任放到了自己身上,頓時精神抖擻,領命去了。

於金山之上目送眾人遠去,法海回到後山禪房,放下本來持著的禪杖與金缽,脫去披在身上的袈裟。走到平台之上,望著落日,獨自品著茶。

“我叫法海,原名白洛寒,是一條蛇妖……”

他對著落日獨斟,兀自說著話,平台上並無聽眾,山風凜冽,一瞬間便已將他的話音吹散,他毫不在意,繼續說下去。

“……其實說是蛇妖也不完全對,我的母親是一個人。她被抓入凶隼城,原本是要很殘忍地殺掉來提升別人的功力的,但她被凶隼城的城主看上了,逃過一命……”

“……我娘被那個叫白相遠的家夥玷汙之後,生下的我。其實在凶隼城裏,一個女人隻被上過一次,算是很幸運的事,有時候我也想,我娘真是夠幸福了,在滿城的慘叫和哭號聲中,我娘可以守在那個小屋裏,甚至還有一個頂著‘城主’頭銜的人來關心她,她該感到幸福了,想一想,城主啊,多麼偉大的名字……”

“……但我娘不,她從不感到幸福,她每天躲在那個小屋子裏,詛咒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她每天隻是在仇恨中度過,她詛咒著……”

“……噢,忘了說了,我還有個哥哥,還有個姐姐,姐姐長什麼樣我不清楚,因為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凶隼城。我的哥哥叫白智明,對我來說,那是一個很好的人,常常照顧我們母子,他的力量很強大,在我出生之時,便已經是神位頂峰,凶隼城中,無人能敵,隻是,終究也有他不在的時候……”

“……那一次,白相遠與白智明都不在凶隼城,一些老早就看不慣我娘的家夥衝進了小屋,就在我的麵前,將娘折磨了七天七夜,而到那時,娘還沒死,嗬……真是……好神奇啊……”

“……也是從那時開始,我發誓要殺光天下所有的妖怪,包括白相遠,白智明,我的姐姐白素貞,還有我,白洛寒……”

“……這許多年來,我的確是按著我當初的誓言去做的,我殺了不計其數的妖怪。甚至有一次,我抓住了我的姐姐,現在想起來,卻是非常後怕,假如我真的殺了她,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知道了,我現在會怎麼樣呢?我想我已經死了,死在白智明或者白相遠的手裏,更有可能的,是死在我自己的手裏……”

“……我想,決心是會誇大的,因為在很多的時候,那都是源於一時的衝動。事實上,現在我每一次想起娘在那七天七夜裏的哭號,我都會再一次發誓,一次比一次堅定。但每當清醒時,我也都很肯定地告訴自己:不可能的,你做不到!在這方麵,我和白智明很像,我想,我們始終是白相遠的兒子,無可更改……”

“……後來白相遠死了,我才能好好地回想這些事,我忽然覺得,仇恨淡化了,決心也褪色了。我能否殺光天下所有的妖怪姑且不論,但有時我卻希望白相遠不要死去。我很清晰的記得,當初在凶隼城時,他每一次被娘罵出門後,都很和藹地到我這裏敲邊鼓,我記得他跟我說:他很愛她……”

“……據說大羅金仙之後的天道,稱為大圓滿,要達到這一境界,最基本的,便是弄清楚‘我是誰’。我現在倒忽然清楚了,像這樣從頭想過來一遍,這便是我,隻是無數的經曆所組成而已,我想,假如這些經曆不是發生在我的身上,聽過之後,我連悲哀都不會感到,然而現在我卻能感到,因為我是我……”

他喝完了茶,太陽已斂去多時,漆黑的天幕下,他拿著茶壺,在石桌上“砰、砰”地敲擊著。

“我記得這是你的節奏吧,這次為什麼不是了呢?我想,你是打算一次衝開封印,對吧?”

“沒關係的,你慢慢來吧,不管多久,我都不會打擾你的,因為……”

“……我要殺你了,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