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紹興九年。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金國侵宋,在這一年勢子稍緩,因此,作為國都的臨安(原杭州)城內,放眼所及,仍是一片和平安樂的景象。不過,掩藏在朱門酒肉臭的表象之下的,仍然是路有凍死骨的本質。當然,因為天氣轉暖,凍死的骨頭已經越來越少就是了。
許宣許漢文這個名字,在眾多南朝富商的眼中,並不陌生,不過,卻也是最為神秘的一個人了。在擁有足以敵國的財富的同時,這人也有著與其身份不相符的生活習慣,住著一家並不算窮苦人家的小宅子,出入沒有任何護衛,鄰裏關係據說挺不錯,而他煮得一手好菜,也是非常容易打聽到的情報,不過若能再深入打聽,也會明白凡是出手找過他麻煩的人,不出三天必會人間蒸發,連皮帶骨,一點不剩。當然這隻是屬於俗世間的事情。
事實上,屬於許家的這些東西這些年來,他所接觸過的隻是三樣,除了那所常住的小宅子以及棲霞穀的一片地方,便是一直有人打掃卻沒什麼人住的原本屬於喬家的府邸,至少有一間房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許人動的。那裏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回憶。
每當回到這裏,許仙心中總有一中解脫的感覺。與白素貞在一起,是他一生中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而與喬妍共同度過的幾年,則是他最為輕鬆的日子。因此,回到這間屬於喬妍的房間,常可以使他忘掉許多東西。忘掉通天之道,忘掉寂滅天劫,忘掉周公瑾,忘掉父親母親,忘掉仕林的身份,忘掉《易》,忘掉顧凡與小青的糾葛,甚至……忘掉素貞……
“……小妍,昨天隔壁的張屠夫死了,我去參加了他的葬禮,大家都很傷心,張伯伯一向都是個好人。你還記得嗎?我在止水書院那會,第一次帶你去小院玩的路上就遇見了他,他還買了冰糖葫蘆給我們吃……我記得他開過我們的玩笑說:‘小仙,這女孩子很漂亮啊,是你媳婦兒嗎?我現在請你吃冰糖葫蘆,以後你可要記得請我喝喜酒哦!’當時你還反駁說你是男孩子,你還記得吧,小妍……可是昨天我沒哭。我本來以為我會很傷心的,可是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有到這裏,我才能做回從前……”
他抹了抹眼睛,揩去了淚水。現在的喬妍,也跟仕林一般的年紀了吧,十七歲,或者已經成了親,生了孩子,快樂地生活著。而他在這裏所說的話,她自然是無法聽到。然而到了這裏,他心中那屬於喬妍的一部分卻會被喚醒,既非九陽天脈,亦非青冥蝶舞,而是在三途河底傳入他腦海的巨大愛憐,使他能夠在這裏脫去偽飾,回到原來那個溫和安逸,與世無爭的許仙。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小青踏著輕盈的步子緩緩走進來,叫了一聲“姐夫”。許仙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該做飯了嗎?我馬上回去。”
“不用了,今天初一來了,正和仕林忙著選菜做頓好的呢,初一她真厲害,菜做得那麼好。不像我,學了十幾年了,也隻會炒個蔥花蛋。”
許仙笑道:“不錯了,蔥花蛋很好吃啊。”這些年來小青學會了炒蛋,所以每天的餐桌上必有一碗蔥花蛋,風雨無阻。不過能夠用十幾年的時間來煮個蛋,而且至今煮得不算很好,未嚐不算一種令人欽佩的特質。
小青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坐在窗邊的許仙,說道:“姐夫,今天有個大人物找上門來要跟你商量事情呢,你猜猜是誰?”
“噢?大人物,現在所有的大人物不都該知道我不管事的嗎》應該去找劉總管才對啊……我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