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我同她們熟悉起來,亦漸漸適應了她們的生活,我幫婆婆去潭邊打水,幫她把山腰的堅果和糧食運到她們的儲藏室——緊鄰婆婆茅痷的一個天然石洞,這裏麵的東西從吃的穿的到用的,一應俱全,應有盡有,但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婆婆要將糧食種在半山腰,桃林裏可以開辟很多空地,可她偏偏選中了那個既不好收獲又不好耕種運輸的地方。
我們吃的主食在我原來的生活中我並沒有見過,它的形狀酷是小米,又比小米大好多,晶瑩剔透,滾圓滾圓的閃著金光,婆婆叫它“香”,她在半山腰將它掐頭,裝在一條條布袋裏扛下山,就在茅庵前的那個石臼上舂,在我來桃林的第二個月,“香”成熟了,我幫婆婆收獲它,而小靈隻是漠然地看著我和婆婆忙忙碌碌,一點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桃花謝了,桃子長出來,油油的泛著光,非常惹人喜愛,我住在這兒已有一段時日了,按我剛來時手機上的時間推算,大概有三個月了,我手機沒電那天現示的日期是四月十四號,從那天起,我每天都記著時間,如今已有九十三天,這裏的作物長的特別慢,比如桃子,在我們塵世中,開花結果,也就那麼十幾天時間,而在這裏,桃花的花期整整維持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中,我一刻也沒有放棄過逃出去的念頭,種種辦法都試過了,可我仍然無法走出去。
我與婆婆建立了一種比於小靈更為融洽和諧的關係,我向來尊敬老年人,以前在單位裏,我還一對一幫扶這一位孤寡老人,我自認為我能理解老年人害怕孤獨,渴望關愛的心理,如今,每次看到婆婆不辭辛勞地幫我們做著做那,我都忍不住幫她,婆婆總是慈祥地笑,不說感謝,也不加阻止,可是,我能看出婆婆特別喜歡我這麼做,漸漸地,我已習慣於看到婆婆這種微笑,婆婆的微笑時一泓清泉,濕潤著我焦慮的心,那是一種經過大徹大悟後平和溫暖的微笑,我想到了塵世中我的母親,她的臉上常常帶有這種微笑。
靈吉公主仍是不苟言笑,神態冷漠,雖然讓我做她的女伴,可我們甚至有時一連幾天都不說一句話,我想,即使是在現代都市中,我們也成不了朋友。
一天,我與婆婆從山上打柴回來,看到小靈獨自在作畫,她是如此地專注,以至於我在她身邊站了好久她都沒有發現,她專心地畫著,表情癡迷而堅定。
我立於她身旁,看她那麼專心地畫一個人的畫像,我默默地注視著:那棱角分明的臉,那長長的劍眉,漆黑閃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那抿著的線性有力的唇,那是榮軒,是我的榮軒啊!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我終於泣不成聲。
專心作畫的小靈忽然發現我的存在,臉色頓時緋紅,她慌亂地收起畫紙,很快又恢複了那冷冰冰的樣子。
雖然仍是冷若冰霜,可身處其中的我怎會不明白,難道她會無緣無故地那麼癡迷地畫一個僅見過一麵的男子嗎?
我的心在一點點縮緊,縮緊,榮軒怎樣了?平安到家了嗎?我一無所知,我後退著,後退著,跌坐在床沿。
彼此沉默了好長時間,靈吉公主終於忍不住問:“我畫的像嗎”?
“很像,怎麼想起畫他”?
無言。
榮軒的輪廓閃現在我腦海中,一點點清晰起來。
在我多次尋找出路無功而返之後,我曾跪求婆婆,求她給我指引出去的路徑。婆婆眯起眼睛看著我:“能來這裏,是上天對你的眷顧,怎麼老想著著離開呢?這兒什麼都有,你還不快樂嗎”?
“這兒是很美,什麼都有,可這兒缺少人世間最珍貴的感情——愛”。
“你在想你的情郎?”
“是,我想他,我無時無刻的想他,他現在怎樣了,已回到家中了嗎?”
我是那天無意中撞見扶著一個女孩子,一個曾熱淚追求過他的女孩子,那一刻,我熱血上湧,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不問青紅皂白,一掌摑在了榮軒臉上,賭氣狂奔到這裏。——我們本來是和幾個朋友在琪南山腳下玩的。榮軒離開時的一幕又浮現於我眼前,他的嵌入骨髓的痛,臨別時看我的眼神,我每每想起便不寒而栗,也是當時我太衝動,我不該失去他,我寧願失去世上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也不願榮軒有什麼危險。
“男人都不可靠,他們喜新厭舊,始亂終棄,他們熱衷於追求名利,有誰會將女人放在心上,敏敏,也許你的情郎現在已同別的女子結婚了,畢竟過了這麼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