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戰沉默,他表麵貌似平靜,其實內心洶湧澎湃,他在想,我一個無名無勢的窮小子,能得大師青睞已是萬般難得的機緣,按理說不應該有任何推辭,然而還是心底那份仇恨,那份不共戴天的仇恨,那股隻要想起就心緒不寧、幾欲窒息的仇恨……
讓他搖了搖頭。
“尹戰無福消受,請大師見諒。”
普尋歎息良久,說道:“也罷,放不下也不能強求,想我年少之時,也如你這般固執。”他自嘲的一笑,算是把這件事按下,又問道:“你去東方做什麼?莫不是也要去那東海尋寶?”
尹戰猛地一驚。
東海!
猶自記得,年幼之時,那幽幽水下,無憂無慮的日子。
如今時過境遷,一晃十幾年過去,當年的幼童已經長大,東海,這個午夜夢回之時常常浮現的名字,又一次響徹在他的耳邊。
思緒,泛起了一絲漣漪。
被帶走的母親,是否困在東海龍宮之下,在寂靜無人的時候,向四處遊蕩的魚蝦,訴說著對孩兒的思念?
普尋竟然發現尹戰的臉色一時間變得格外精彩,有懷念,有憧憬,有感慨,有傷心,這麼些情緒一時間在他臉上紛至遝來,當真妙不可言……
普尋笑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尹戰不答,反問道:“東海發生了什麼事?”
“哦?你不知道嗎?”普尋看著他,似乎想找到一絲說謊的樣子,但此時尹戰一臉焦急,萬萬不是裝出來的,普尋笑了一下,娓娓道來:
“早在半年之前,就聽聞東海日夜咆哮,水位高漲,海浪滔天,令漁民不敢下海。”
“後來有修士從東海上方經過,發現東海海底有燦光閃爍,猜測不日將有秘寶出世。這消息一放出,引來無數修士爭奪,豈料那燦光已閃了半年,東海咆哮了半年,那秘寶卻始終未曾現世。”
“修士們本欲打道回府,但是那地方已聚集了天下各門各派的修士,都已經等了半年,哪會在乎再等半年,是以越來越多的修士齊聚東海,都渴望能得到那件寶貝。”
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繼續道:“這些人都道東海有寶,竟不知他們宗派已是寶貝,嘿嘿,那些別有用心的門派已經蠢蠢欲動,真不知此一役過後,眾妙大陸上百名門大派,所剩幾何?”
他雖是歎氣,卻並沒有多少悲哀的神色,他不過是就事論事的站在客觀角度表達一番看法,在關鍵時候配合的歎一聲或讚一聲。
仿佛天下黎民疾苦、屍橫遍地或更甚皆與他無關;可是他又曾對尹戰如此上心;或許這就是能救便救,不救也罷,一切皆幻、過眼雲煙的出世人的心思吧。
尹戰可沒工夫去想這些,他現在隻想著去東海看看,說不定能見到八年沒見的母親。
尹戰離開龍宮之時年齡太小,加之那時候他病得很重,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母親帶出了龍宮,所以他不記得去龍宮的路。
但是到了東海,總能找到辦法,他這樣想著。
事實上早在十歲之時,母親被抓走的那一刻,他便想著與父親一同去追尋母親,可是父親不讓他去。後來父親再沒有回來,大娘葉雪就更不讓他去了。
好在他們家還有一個仙藥鋪,他做生意忙的手忙腳亂,每天倒頭就睡,才慢慢減輕了對母親的思念和失去母親的傷心。
然而今日,陳年往事再次被想起,那思念就如同決堤的皇河水一般滔滔湧來,他要見母親的願望便再也壓抑不住了,急切渴望長一雙翅膀片刻間飛到東海。
尹戰急道:“大師,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普尋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咬著鹿肉問道:“咦?你很急嗎?”
“很急。”
普尋還道他也要去東海尋寶,多勸了一句:“那裏高手雲集,你萬萬沒有獨得寶物的機會,小心賠上了小命。”
尹戰心想,我還不知道世人怎麼看待龍女之子,還是不要將真實情況告訴他,便道:“我隻是想見識見識,自然不會傻乎乎上前去搶。”
老僧指了指還剩一大堆的鹿肉,說道:“你若是著急便先走,我吃飽再去追你。”
尹戰覺得也對,打了聲招呼便發足狂奔。
此時尹戰所處的地方距離東海已是不遠,他奔跑速度極快,不下於千裏之馬,如此跑了半天,他已經累的氣喘籲籲,時常發現有高明修士禦劍而去,速度之快瞬息千裏,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尹戰心向往之,暗想自己以後也要到達這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