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片氣勢恢弘的建築中,在東城正街的當頭,有一座豪華的、取名為玉龍居的大院,便是呂不韋在邯鄲的房產。這玉龍居占地有好幾十畝,紅花綠草簇擁中的房屋,一間比一間豪華。呂不韋從中興酒樓回來,就在屋前的長廊中來回踱步,心中不斷地琢磨著有關異人的事情。廊邊陰涼處,有一棵領春木。此時正是仲春之時,這領春木花果成簇,紅豔奪目。呂不韋走得累了,抬起頭來,眯細著雙眼,仰望著那紅豔的鮮花出神。
一個比鮮花還美的小婦人,從一扇精致的門裏探頭望了望,悄然地走過來,到了呂不韋身邊,柔聲地喚道:“不韋,你在看什麼?”
“看什麼?你看我在看什麼?”呂不韋望著小婦人,打趣地問道。
小婦人名叫歡媛,今年剛滿十六歲,是呂不韋在邯鄲娶的小妾。歡媛不但人長的美豔、能歌善舞,心地也非常善良、對人又那麼真誠,很得呂不韋喜歡。聽到呂不韋問她,稍一思索回答說:“你是在看領春木花。”
呂不韋搖了搖頭。
歡媛見了,不由睜大眼睛,靠在呂不韋胸前,仰起頭來也看了看,然後扭過頭來說:“你是在看領春木花嘛。”
“領春木花,是一朵一朵,白色的嗎?領春木花,會隨風慢慢地,向前移動嗎?”呂不韋笑著逗她。
“白的,隨風移動?”歡媛自言自語,仰起頭來又看了看,突然一笑,說:“我知道了,你是在看領春木花上頭的藍天白雲?”
呂不韋還是搖搖頭。
歡媛美麗的雙眼睜得更大,又仰起頭來看了一會說:“除了領春木就是藍天白雲;除了藍天白雲就是領春木,又沒有鳥兒飛過,你還能看見什麼?”
“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了一個落難的公子王孫,看見了一莊天大的買賣。”
歡媛聽了,再次仰頭去看。這回她看了許久,說:“我看那雲不象公子王孫,倒象一頭獅子。真的,越看越象頭獅子。”
呂不韋淡雅地一笑,大聲喚道:“韓興,給我備車!”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你還要上哪裏去?”歡媛關心地問道。
呂不韋衝著她一擠眉,說:“去看看那雲,到底是公子王孫,還是一頭獅子。”
“你這個人,就愛說些誰也摸不著頭腦的話。”歡媛也衝著他一弄眼說。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呂不韋進了邯鄲太守趙充的府中。這太守為皇城地方上的最高長官,除治民、進賢、決訟、檢奸外,還可以自行任免所屬掾史。其權力之大,非一般郡地的太守可比。呂不韋雖一介商人,隻因生性豪放,揮金如土,愛交地方長官,與趙充相交甚豐。見麵之後,呂不韋也不多客套,就開門見山地向他問起異人的情況。趙充聽了,瞅著呂不韋點點頭,然後把異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
原來,作為當時的七雄之一,早在秦昭王時,就聽取了範雎“遠交近攻”的戰略,把進攻的矛頭先對準了近鄰的韓國和魏國,對於較遠的趙國,卻采取了聯合的策略。遵照當時的慣例,兩個聯合的國家,為了表示雙方的誠意,就要互換人質。在當時,做人質可是公子王孫為國立功的好機會。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就有了宗室無功則無爵的製度。做人質可以為國家立功,固而秦國國君從秦武王以後接連幾代國君都有過做人質的經曆。這些王室人質在客居他國時,其境遇完全取決於盟約的履行情況和他本人在國內的地位。在一般情況之下,因為他們都是公子王孫,會受到所在國家的禮遇。可是,一旦聯合國有一方背盟違約,他們就有可能被嚴密監視、拘禁或處死。
異人的父親安國君,早年被異人的祖父秦昭襄王派到趙國為人質。公元前265年,昭襄王立安國君為太子,召他回秦國,再令孫子異人到邯鄲頂他為質。異人到趙國不久,處境就變得非常不利。因為秦趙這兩個聯合國的關係開始惡化,激戰猶酣,正在曆經著三年的秦趙長平惡戰。在這樣的情況下,趙國軍民對這個秦國人質自然是恨之入骨,異人的處境非常不妙。更何況,異人的母親夏姬,此時已失去安國君寵愛。在安國君二十多個兒子中,異人又排在中間,他既不是長子,也不是寵妃所生,地位也就非常之低。正因為如此,秦昭襄王才在秦趙關係快要惡化時派他到趙國為人質。
趙充說完這些情況,最後不無遺憾地告訴呂不韋,這時的異人己被趙國嚴密監視,今後能不能活著回到秦國去,還要看秦趙兩國進一步發展的關係和他自己能在秦國能爭到什麼樣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