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端午節禮下來,有成匹的綢緞綾羅紗綃,也有製好的衣物,又有玉石做的簟子,湘竹製的簾子,文房寢室的玩物,宮裏的合香,其他零零碎碎的也既不真切,多是些夏季的時令之物,德貴和周媽媽等人張羅著當天就換上,還有兩道拿冰塊冰著送來的點心,當天下午李之戎和黛玉便分了。其他的倒罷了,珍貴也有限,唯獨一雙圓條細鐲子,一雙寬條雕花鐲子,一對精工雕的飛天樂舞小華勝,一支圓頭無裝飾的長簪,一塊徑五寸厚一寸的玉璧,一個鴨卵形的把件,均為羊脂玉,觸手溫膩,色白勝雪,可謂世所難尋,李鳳清還特特解釋說是內務清庫房清出來的,他那兒留了一尊擺設一個雕琴鎮紙,皇後那兒留了一對步搖一串數珠兒,忠順王得了一對巴掌大的平安扣,剩下的都送到李之戎這兒來了。
玉璧當然馬上被李之戎燒高香供起來,一邊供著還要一邊暗罵李鳳清搞這麼個難伺候的東西來不是誠心叫他寢食難安麼。把件他倒是很喜歡,握在手裏正正合適,十分舒服。
黛玉那兒的七件,除了飛天華勝過於繁複不合孝中用,別的都是現在能用的物件,黛玉當即就換了長簪和手鐲,衣裳也換了宮裏頭才放的夏裝,一身收拾妥當,捏了本書出來,真個是謫仙入凡,李之戎越看越覺得當初認女兒的決定做得十分正確,隻恨是個閨女,不能帶出去炫耀一番。
宮裏賞了禮物,過三日李之戎便要帶著黛玉進宮謝恩,等李鳳清議政歸來,還帶著李幼虎一起,幾人見了禮,李鳳清讓黛玉去皇後處請安,過午往太後那兒陪太後說話,黛玉去了,李鳳清又叫哥哥進了小書房,劈頭就道:“大哥來得正巧,幼虎那兒很得了些消息。”
李之戎問道:“和那道婆有關?”
“那是,若非和道婆有關,怎麼值得花咱們的時間慢慢說道。”李幼虎笑眯眯地接話,隨手撈起桌子上的石榴,“卡擦”一聲一掰兩截,小一點的給了才俊讓他給李鳳清剝,大一點的那瓣他就和李之戎對分。這個時候吃石榴還嫌早,這點石榴都是打嶺南送來的,不夠甜也不夠紅,勝在稀罕,李幼虎三兩口啃完了,在他哥刀子一樣的目光裏把嫌棄的話咽下去,道,“侄女兒越發出挑了,哥,你眼光真好,嘿,一下就挑了個萬裏無一的女兒。”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他親爹養父都是誰。”李之戎對黛玉那是半點也不謙虛,“就是快到及笄的年紀了,愁啊。”
“是該愁,你說當初你怎麼就收了個養女呢?若不是大哥的養女,做個親王妃,也使得。”
李之戎略略瞪他一下:“還是不要嫁入宮門王府的好。我隻求她能尋一個又上進,又有擔當,又疼愛妻兒的丈夫,那便好了。”
“說了我給你打聽著,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李鳳清在旁邊聽了片刻,終於插話進來,“我一定查他個祖宗十八代,代代清白,家風良好,自己也懂事,總之,就是你挑不出任何問題來。我給你作保,你還怕什麼?”
“隨口一說而已。還是說正事吧,王爺,那事兒,怎麼說?”
李幼虎皺著眉抽抽鼻子,安心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開口就是正事:“我順著那道婆暗中打聽了一下,那道婆出自一個什麼庵,這個什麼庵不重要,我就是指使我的一個妾去拜了幾次,漏了個信兒說想害大婦,許了八百兩銀子,那邊就出了招兒,不過出招的說,若是大婦身份高貴,或者娘家太旺,一般的招式就沒用了,得找法力更高深的來。我那妾就說大婦身份確實高,恐怕一般人弄不了,但以前她見過咒成功,於是便將母後去世前的情形仔仔細細地說給道婆聽。那道婆一口道出母親身故的原因,確係巫蠱,又說不論多貴的命,要弄死,說白了還是錢的事,錢給夠,什麼都行,就是得多等等,等大法師來。最緊要的就在這裏了,我那妾說錢不是問題,她的體己得有個三五千兩,就怕被查出來,反而讓別的妾漁翁得利,那個婆子因為拿了錢,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就說二十幾年前弄死了一個貴人也沒怎麼,話到這,任我那小妾怎麼引誘,她也不說了,我那小妾就留了錢拿著五鬼回家裏。二十幾年前,難道,那婆子口中的貴人,就是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