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受標準皇子教育長大的劉延,自然是會武的。但他習武隻是為了強身健體,真要論起水平來,說是三腳貓亦不為過。揣著一身三腳貓功夫的陛下翻牆進了安國公府,並在幾個強壯暗衛的幫助下成功飛越重重庭院,最終在連三閨房外站定。
還在皇宮裏時,李邕就傳了口信讓人清場,院內的閑雜人等該下藥的下藥,該放倒的放倒,等到劉延來了,院內隻餘一片寂靜黑暗。
劉延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去,屋內沒有一絲光線,他摸摸索索著往前走,運氣很好地沒有踢到凳子也沒撞到案幾,花費了比平時多幾倍的功夫,才走完這短短一段路,終於順利地摸到了雕花大床的邊。
站在床邊,他卻有些猶豫了:似乎……應該先點盞燈才對?
這麼想著,劉延又轉過身,重新摸索著往回走,打算出去尋個燈盞來。
“誰?”是連三的聲音,鼻音有些重,含含糊糊的嬌軟聲音,似是剛睡醒。
“是我。”
長久的沉默,久到劉延以為她又睡著了,懷疑方才那聲隻是夢囈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連三下床了。她走了幾步,不知做了什麼,牆角一側突然放出柔和的光,照亮一室。
劉延尋眼望去,卻是一個嵌著拳頭大夜明珠的台座,原來連三方才是去把那罩著夜明珠的玄色燈罩取掉。
連三坐回床上,半靠在圍著軟綢的床欄上,揉了揉眼睛,問他:“你怎麼來了?”
多時不見,劉延覺得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生疏了,心下委屈,幾步上前蹲在床邊,頭靠著她膝蓋,仰頭道:“你將自己關在屋裏一天,水米不曾沾牙,我很擔心,就出來看看你。”
連三半勾了唇,“李邕告訴你的?”
“嗯。”劉延誠實地點頭,半點兒猶豫都沒有就把忠實的屬下賣了。
又是一陣沉默,連三推了推他的腦袋,淡淡道:“你坐吧。”
劉延看了她一眼,起身在床邊坐下。“涵兒,我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她這態度不對勁,劉延有些著慌,不停地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壞事。
連三依舊是語氣淡淡,言簡意賅,“沒有。”
“那、那……”那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淡呢?
他不好意思將這話說出口,但連三卻能聽懂,她似是很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垂著眼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很累,京裏很沒意思。如果你還願意對我好,就讓我爹外放,去江南去哪裏都好……”
“你!”劉延被她這話氣了個倒仰,胸口不停起伏,“你想走?”
“對,我想走。”
劉延一手捂著心口,另一隻手狠狠將她帶進懷中,恨恨道:“你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你走了我怎麼辦?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我的皇位給你,什麼都給你,你做什麼還要走?!”
“我不想當女皇。”連三第一次對他流露出輕蔑的表情,“我討厭這裏。”
“涵兒,好姑娘,別這樣……”劉延真的是慌了,緊緊摟著她不肯鬆手,央求道:“這裏怎麼會沒意思呢?那麼多人,你喜歡跑馬就跑馬,你喜歡上林苑咱們就去那兒狩獵,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好不好?寶貝兒,咱們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好不好?”
連三冷笑一聲,扭過臉不看他,“不好。”
劉延眼圈都急紅了,抱著個水晶玻璃人兒不敢亂動彈,想再說什麼,卻發現自己連喉頭都哽住了,張嘴就是哽咽:“……那你同我說……怎麼就討厭這兒了?總得有個緣故……”
連三這會子是真不耐煩瞧見他,為了掙開他直接用了內力,一下跳下床,自己坐到了離他遠遠的一張圈椅上,冷冷道:“楚王一家子糟心的很,時不時就能聽見他們的事兒,還有孟雨晴,我嫌耳朵煩。你要是還顧念著我們之間那點情意,就麻溜兒地給我爹外放,我們一家人出去透透氣,等劉澤死了再考慮要不要回來。”
這冷心冷肺的話喲,簡直比刀子還利!劉延登時眼淚就掉下來了,捂住臉不再說話,隻從那大掌中偶爾能聽到一絲抽泣。
他身份尊貴如此,卻哭得像個孩子般傷心,饒是再鐵石心腸的人呢,見了少不得有幾分心酸。可連三就不,她抱著手臂穩穩坐在那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負心樣。劉延還待從指縫裏偷偷瞄她的神情,這一看——假哭也成了真哭!
連三在想什麼呢?
她心裏想著:我連著死了表哥和外祖母都沒哭呢,你哭個什麼勁兒?虧你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麼看不上孟雨晴,這下假戲真做了又來我麵前哭,鬼知道你這眼淚掉的真心還是假意!
劉延抹了抹臉,又湊到連三身邊,掰著她的肩膀讓她看自己,哀哀淒淒地央求:“你不喜歡劉澤一家,我盡早收拾了他們好不好?你再等等,明年開春前,一定就叫他們再也不能出現在你麵前!涵兒,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