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親自夜探了一回李家,一整夜,他和其餘幾個暗衛兄弟遊走在李家各處,將其中的守衛安排和各人所居之處仔細記下,回去後繪成圖給連三。雖說他也是李氏子弟,但隻是旁支罷了,血緣上同本家不太親近,又是庶子,這李家祖宅,他在此之前甚至從未踏入過。
連三盯著李家各個人的居所分布,沉默良久,點了點李家大宅中央偏東的一個院子,勾了勾唇角,“就這裏好了。這兒住的是李氏族長,我記得——楚太妃的親哥哥,劉澤的親舅舅,似乎就是李氏一族的族長呢。”
她的笑意柔軟又天真,卻透著說不出的殘忍。李邕看著就覺得心疼萬分,張口欲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將所有的話連歎息一道咽下,沉重地點了點頭。
一切準備就緒後,連三卻遲遲沒有讓他們行動。紅袖怯怯地問她,她卻隻是高深莫測地笑著,淡定道:“時機未到。”
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一群行動詭秘的黑衣人無聲躍進李家大宅,特製的夜行衣混入夜色中,這群人的動作極輕極快,若是此時有人注意到屋頂上,凝神仔細看,就會發現有幾道殘影正掠過。
這個夜晚看起來是那麼正常,李家眾人該歇息的正在歇息,該密謀的正在密謀,該滾床單的正摟著滾床單,誰也不知道,隻是一個時辰後,李家就變了天。
李邕知道連三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是以臨出門前特地留了兩個穩重的暗衛看著她,就怕連三趁著他走了悄悄溜出去。這樣危險的事,怎麼也不能讓她以身涉險!
李氏族長的書房內顯然不止他一個人,李邕倒掛在屋簷上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裏頭還有其他三個人,雖不知是什麼身份,但顯然都和李家是一夥的。他對兄弟們點點頭,示意行動開始。
書房內燭火微晃了一會兒,屋內突然寂靜下來——包括李氏族長在內的四人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死了。
多虧李族長的小心謹慎,今夜密談前他特意遣走了院子所有仆人,連心腹下人護衛都隻是遠遠地守在院門外。書房內的異變,少說也得一二個時辰後才能被發現。
雖然李邕也是李氏子弟,但自從他出生起,就不曾受到過李氏家族的恩惠,甚至在他幼時,嫡母將他生母折磨死,虐待他的惡行還受到了李氏本家主母的讚揚。殺死一個從未見過麵的李氏族長,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隻是他沒想到,小主子想做的遠不止如此。
當他領著一眾暗衛往回趕時,突然發現身後不遠處的李家大宅著火了!
火焰熊熊,印紅了青州城的半邊天,那幢屹立百年氣勢恢宏的李氏祖宅,在這夜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地獄!哭泣、尖叫、嘶喊不停從宅內傳來,很多穿著奴仆服飾的下人慌不擇路逃出門口,但更多的人才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驚惶恐懼地在火海中奔散逃生。
李邕就站在離李家大宅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屋頂上,靜靜旁觀。看到火焰燃起那一瞬間,他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痛快、憂慮、苦澀……最終,他拋下所有心緒,轉身離開。
他早已不是那個在嫡母鞭撻下隻會蜷曲嗚咽的李家庶子了,從姨娘被活活打死的那一刻起,他的眼中就留下了刻骨的仇恨,不僅僅是對心如蛇蠍的嫡母、好色昏庸的父親,更是對這個腐朽冷漠的李氏家族。
“燒了也好,燒了也好……”夜風中隱隱傳來一聲低語,似帶嘲意,似是歎息。
連三漫步在未被火焰染紅的另半邊城,悠悠閑閑地背著手溜達在人家的屋頂上。紅袖被她留在暫居的小院中,身後那兩個暗衛不遠不近地跟著,很是無奈。
她堅持要做的事,誰能攔得住呢?天皇老子來了她也不買賬,更何況這兩個受過陛下諄諄叮嚀的可憐暗衛?
幹燥的夜風帶著些微微熱意拂過小姑娘白嫩的臉,連三偏了偏頭,撩起一縷不那麼貼服的發絲,將之順回耳後。又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輕輕笑道:“前麵是哪位朋友?夜色如此之好,不如出來一敘?”
遲了些,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