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老娘的臉色,但覺得她不像是剛從棋牌室回來,蓬亂的頭發支棱著,倒像是剛和人幹了一架。
一會兒,從外麵又進來一個人,從身形上看,是父親範大林。
可說話的聲音怎麼不像,嘶啞得猶如麻袋被撕破了。
怎麼不開燈?範大林說。
別!對門看見了,又要來問孩子找著沒有,煩死了!老娘王大蘭的聲音。
人家都是好心嘛!範大林說。
有的是好心,有的是幸災樂禍,老娘嘟嚕道,外麵已經有謠言說,我們弓子八成也和樓上的沈愷一樣,販賣毒品,給崩了……範大林說,怎麼會哦,弓子最多是貪玩不愛學習,犯法的事,他做不來。
老娘歎息說,就怕壞人帶啊,沈愷不就是被壞人帶著吃上搖頭丸,然後才……好了好了,吃東西吧,我買了四個饅頭一袋榨菜……唉,黑燈瞎火的怎麼吃?老娘說,塞鼻子裏不成?快點吃,早點睡,明天去西城找找。
範大林說,已經找三遍了,這狗日的東西一定和我們躲貓哩,狗日的!老子上輩子不知道做下什麼壞事,今生欠了他狗日兔崽子的……老娘說,印尋人啟事的事我問了,一萬張要四千塊!日他媽,發這號財,不得好死!報警,明天一早報警,讓警察幫著找!警察幫你找兒子?切,警察管街頭搶劫都管不過來……這世道……哎,你說,我們家弓子會不會像昨天報紙上登的那個孩子,被人用刀捅死啊!你哪來的吃屎話!那孩子太可惜了,是一中的尖子啊!父母還在國外……嗨,有錢人家的孩子也這樣,也沒人管嗎?他要不去街頭,人家會殺到他家裏啊?可惜了,那麼漂亮的孩子……好了好了,燒點洗澡水吧,我身上都臭了。
這孩子這些天不知道洗沒洗澡?你看你說的,能囫圇找回來就行了,還管那麼精細。
回來你打算怎麼處置他?怎麼處置他?你說怎麼處置他?還能滅了他不成?由著他吧,隻要不亂跑就好,我看咱們也心氣放低一些,別指望他成龍成鳳,隻要別成罪犯就行……書能念到啥程度就啥程度。
我南京也不去了,陪你們娘兒倆,吃糠咽菜落得個安穩。
你吃好了嗎?幫我捏捏這小腿肚子,都硬了。
該搭車你不搭車,一天走那麼多路,別孩子沒找著,你先趴下了……弓子每個字都聽到心裏去了,估計這些話已經刻在心坎上麵了,無論用什麼軟件也抹不掉了!弓子啊!你的淚水為什麼忽然就守不住了呢?透過雨簾一樣的淚水,弓子你認真看一眼自己的父母吧……是開學的第一天,弓子在學校的大操場上,得知了羅海海被殺害的各種傳奇版本,人們已經把羅海海和秧子的事情演繹成一本暢銷小說了。
奇怪的是,弓子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可他還是一下子呆在了毒辣辣的太陽地裏。
因為這是在學校,不是在野樹林子,不是在城郊的小酒館。
與此同時,他竟然嚇得渾身發抖,好像凶手就是自己,而且被人發現了,因為他一度的確在心裏暗暗殺死羅海海無數次了。
弓子再沒有在校園裏見到秧子,他也不再打聽她的下落,倒是同學們越來越把秧子傳得美若神女。
其實,許多同學是見過秧子的,弓子也不明白,大夥為什麼要把秧子說得那麼女神。
莫非這就是學校?彌漫著青春荷爾蒙的學校?不過秧子的確很漂亮,那是假不了的。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