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你是怎麼想的?忽而便使人與我說了那些話!那李馨如何,原是內宅裏頭的事,我也安排妥當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張氏臉色暗沉,心底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眼瞅著那李馨已是沒了那些指望,也算踏踏實實下來,知道什麼是齊大非偶了,沒想著素來不將她看入眼的文翰卻是忽而越發得看中了她。思及這些,真真是讓人咬牙切齒。
想到這裏,張氏的神色越發得陰沉。
江文瀚雖是欣喜欲狂的時候,可看著母親如此,也是不敢怠慢,忙就將那浣花箋小心放入一側的匣子裏頭,方轉過身攙扶著張氏坐下,遲疑半晌,便將自己今日過去看到的事說了一通,又是道:“這般著實不體麵。便是您不喜歡杏娘,也當尋一個妥當的地方住著。那地方,空曠無人,又是半個人影也沒有,她仍是病重呢。若是真的有個好歹,卻也是性命大事,且於表姐並妹妹的名聲也是有礙的。請您斟酌一二。”
張氏聽得這話,倒是沉默了半晌,她打量著自己的長子許久,倒覺得大約事情還沒超出自己的預期,文翰也不見著是看中了李馨的,她暫且鬆了一口氣,沉吟了一會子才是道:“罷了,這件事我便許了你,自會與她安排。但是,你也很該仔細想一想,這李馨著實不是良配。難道為了那一點子名聲,些許情麵,我們便是要還一輩子不成?這家裏上上下下,有幾個喜歡她的?就是她自己,也是明白過來了,你怎麼反倒是有些糊塗了?你也好好想一想。”
說完這話,張氏又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方才起身離去。她對於自己長子的性情也頗為清楚,這會子若是再說下去反倒不美,隻幹幹脆脆說完了,才正是恰到好處。
江文瀚的神色略變,動了動唇,沉默著點了點頭,便將張氏送到屋子外頭。張氏見狀,心裏暗暗生出三分歡喜,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便照著往常一般伸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施施然回去了。
而江文瀚沉默著在外頭站了半晌,才回到屋子裏,他又是吃了一盞茶,就是聽到玉竹的回報的聲音:“大郎,夫人使人照料杏娘了,便讓我回來,說著那邊用不著我伺候了,還說,待得杏娘身子好轉了再搬屋子。”
“嗯。”江文瀚點了點頭,家中的事令人煩躁,他便也不願再多想,隻隨意應了一聲,就又是將那匣子打開來,謹慎而鄭重得用雙手將那浣花箋取出來,捧在眼前。再三從頭到尾看了幾次,他心裏的那些焦躁煩悶之情頓時煙消雲散,唯有說不盡地歡喜。
這必定是幼蘭小娘子送來的……
我與她雖是隻有一麵之緣,可是心底卻是兩廂映照的。我這裏相思欲狂,她必定也有幾分牽腸掛肚。真真是典故話本裏頭的一般,竟是一見鍾情,緣定三生了。江文瀚一麵浮想聯翩,一麵忍不住低低笑著,又是用指腹細細摩挲著那箋紙,目光中的款款柔情,差點兒便是滿溢而出。
邊上的玉竹偷眼見著了,心底一陣嫉妒,卻又不敢有絲毫聲響,她又不大識得字的,見著江文瀚又是極看重,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暗暗在心底盤算不休。江文瀚卻是渾然不覺,他摩挲了半日,終於還是將那浣花箋重頭放在匣子裏頭。自己則是磨墨展紙,心裏不斷地盤算琢磨,半日才是坐下來提筆揮毫,寫了兩行字,又是覺得不大妥當,便重頭塗了去,再寫了小半行字,又覺得有幾分露骨,遂又是塗了去。如此塗塗改改了小半日,他卻也尋不出合宜的詞句,站起身轉了兩圈,也沒個想頭,隻在屋子裏頭一步一步地踱步。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馨卻是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眉頭,覺得渾身酸痛不已,卻又是說不得什麼話,隻呻吟了兩聲,邊上就是有丫鬟硬邦邦道:“呦,醒了呀?”
“嗯。”用鼻音哼了一聲,李馨睜開眼看向說話的人,卻並不是旁人,正是張氏身邊的小丫鬟,喚作喜兒的。她由不得一怔,麵上卻是擠出個笑容來,咳嗽了一聲,沙啞著聲音,低聲問道:“喜兒姐姐怎生來了?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的?”
“倒是不敢當呢,夫人可是使我過來伺候您的啊!”喜兒剜了眼李馨,心裏很有幾分不滿,嘴角略略扯了扯,就陰陽怪氣著飄出一句話來,那伺候兩字,倒是音量放得極重。
李馨立時明白過來,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麵上卻是忙露出惶恐不勝的神色,又是好一通恭維好話兒,才是將這貴兒哄得出了門散心去了。而後沒多久,多兒打起簾子進了屋子,她左右看了兩眼,見著李馨已是醒了,忙是笑著跑過來道:“菩薩保佑,馨娘你可是醒了,這兩****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她微微一頓,方接著道:“睡了這幾日,雖是有我喂了些東西的,可那一點子東西,就是貓兒也是不足的,想來你必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