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由此,李馨認識了一群大家閨秀。其中有的溫婉有禮,有的嬌憨可愛,有的柔弱清麗,有的爽朗愛笑,俱是不同。然而根據自己的印象以及袁錦琴輕重不一的介紹,她卻是對石秋芳與馮芸兩人最為另眼相看。
這頭一個的石秋芳,黛眉微彎,雙眸如水,粉麵略帶羞澀之意,身形雖是不高,卻也小巧玲瓏,殊為可愛。加之她言談嬌憨,天真熱切,一雙大眼睛,滿是帶著些許調皮的笑意,在介紹的時候,還不忘偷偷地咬一口糕點,真真如同自家小妹般惹人憐愛。由不得李馨不心生歡喜。
石秋芳讓人心生憐愛歡喜,馮芸卻是令人讓心折。那是一位詮釋了古代仕女的女子,彎眉秀目,雙眸之中神采飛揚,然則言止溫雅端嚴,讓人如沐春風,並不顯得咄咄逼人。兩人交談也就是短短的十來句話,馮芸卻是說得婉轉周全,思慮嚴密。譬如這在場的許多女孩兒,見著她都說笑著稱讚她容貌與性情,說著是好聽,可實際多是不甚了解之下的場麵話。隻這馮芸,不過兩三句場麵話後,卻多說著針線活兒相關的,又是誇讚李馨女紅用心等等。
那時李馨卻也不自禁微微動了動手指頭,心裏登時明白,隻怕這馮芸多半是看著自己並不像是會詩詞的,又是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痕跡,這才與她說談針線女紅。而後,袁錦琴也說馮芸琴棋書畫,詩詞文章俱是不俗,於女紅茶道也有些功底的,在這裏的女孩兒之中,最是出類拔萃。
“芸娘一看,便是那等斯斯文文的深閨才女,會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李馨笑著回道,她看著袁錦琴說起這些,全然沒有嫉妒之色,反倒是帶著一股自豪的味道,又是頗為照料自己,心底就有三分明白:“就是琴娘你似的,熱切和氣,誰看著都是這麼覺得的。”
“哎呦,這可當不起呢!”袁錦琴聽得這話,也是高興,偏生抬眼又瞧見自己兩人不知道何時,竟離得那江文柔張綺玉極近,當下眉頭一皺,就摟著李馨一陣風似地過去,一麵似笑非笑地與那兩人瞥了一眼,見兩人看向李馨的神色有些陰沉,心下更是不悅,張口便道:“我就是太口直心快了,不願與那等卑鄙的人說話,就是走得近了,心底也覺得惡心。”
這話說得聲量不低,邊上的女孩兒不免往這裏看兩眼,瞧著邊上正好是江文柔與張綺玉兩人,又想一想袁錦琴的為人,不免更多看了幾下。這不免讓江張兩人覺得難堪起來,江文柔前頭已是有些氣惱的,這會更是忍不住站起來,嚷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袁錦琴轉過身,眉梢高高地挑起,她不過一時鬧了,張口說了兩句,倒是沒想著這個江家的柔娘竟是這麼沉不住氣,當即心思轉動,立時有些後悔——這會是自己莽撞了些,隻顧著氣惱,卻忘了李馨的立場。兩個貨色,瞧著又必定是那種睚眥必報的,自己也還罷了,哪怕爭吵起來,也不怕什麼。但瞧著馨娘的神色舉動,必受了不少委屈的,自己今日可是與她招禍了。再者,這是李家招待的宴客席麵上的,鬧出來,也是與主人家難堪的。
因此,她愧疚地看了李馨一眼,又抿了抿唇角,但是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卻仍舊是一絲兒也不避讓:“這好好的,我說兩句話,又是怎麼了?我竟是不曉得,這裏什麼時候變成人說話不能的,隻能狗吠了麼?還是說,柔娘你對我心底不滿?若是如此,那就索性好生說道說道,我過來還沒與你說一句話的,怎麼就是礙了你的眼?”
“我、我……”江文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沒能說出話。她這會也是回過味來了,知道袁錦琴說的話沒有指名道姓的,竟也不能分說什麼。若說這話的人是李馨之類她隻會低頭鄙視的,自然她會發泄出來,便是沒理也能理直氣壯的,何況這回也是有些道理在自己這邊的。但這袁錦琴卻又不同,她氣場強大,穿戴不凡,一番話說下來,便將江文柔擠兌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琴娘莫要生氣。”張綺玉聽完這你來我往的一通話後,心底暗叫不好,忙忙地上前來笑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何必鬧得這麼僵?況且這也就一場誤會罷了。方才是我與柔娘說了兩句拌嘴的話,她一生氣就嚷嚷了出來,不過巧合而已,卻不是對著你說的。”
“哦?”袁錦琴眉梢一挑,看著張綺玉那帶著笑意,卻又有幾分僵硬的臉,原待再諷刺兩句,但想到李馨,她便撇撇嘴,將已經到了喉頭的話咽下去。就在這會子,看到這邊場麵不合的李幼蘭李幼蓉已經幾步趕了過來。李幼蓉有些擔心,又有些歉意,見著場麵僵持,就是將仿佛最為勢弱的李馨拉了過來,低聲安慰。而李幼蘭聽完了前因後果後,卻哼了一聲,撇了那江文柔一眼,就是與袁錦琴道:“琴娘,今兒個瞧著我的麵兒上,就算了吧。這柔娘素來就是有口無心的,倒也不定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