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藉便是一笑,緋色的唇瓣勾起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弧度,眸光清澈,麵上一發得顯得溫文爾雅,隻不疾不徐,慢慢著陪著林氏說話。他雖然說得真切平和,言辭淺白,但意思卻是有幾分深切的。由此,林老夫人也是越發得喜歡,隻連連點頭道:“廷玉能結交到你們這般摯友,著實讓老婦心裏暢快安妥了不少。”
她口中這麼說的,一雙眼睛再馮藉與沈維身上轉了一圈,頻頻點頭。這沈維,原是廷玉之前就結交甚深的好友,也是見過麵說過幾次話,言談舉動,沉穩周到又極有見地,自是一等一的。雖然這會子說話也少,可方才三兩句話,無不是穩重可親。而這馮藉,她雖是頭一次見麵,可能說出這般體味來,又是如此博聞廣識,說話平實穩妥,可見也是極好的郎君。
廷玉能遇到這麼兩個人,也算是他的福氣了。
自己先前總是為亡夫早逝,廷玉身側不曾有年長男子的教導訓誡而擔心。原隻看著他那一群同窗知交中,沈維是個好的,沒想著現在又有一個馮藉。這沈維穩健,馮藉灑落,一個能勸導多多學著進取,另一個也能在失落的時候有個舒展心胸的人勸著。可算是有進有退了。
想到這裏,林氏不由老懷大慰,麵上的神色也越發得舒緩,連著常年微微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了。盧廷玉卻是渾然不覺,隻是看著母親林氏神情舒展了不少,仿佛連著舊年的愁緒也散了些,心底也是歡喜,隻一發得尋出話兒來哄老人家開心。
見著如此,林氏不由得灑然一笑,伸出手拍了拍盧廷玉的手,笑道:“罷了,這日頭也是高了,你們與我們女眷不同,自有更好的去處,我也不拘著你們,沒得倒是讓你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去吧。”
盧廷玉又是辯解兩句,還是拗不過林氏的話,又是想著是自個尋了這番事兒,請了沈維馮藉過來觀景的,倒也不好再呆下去。他隻得問了林氏的居所,又是吩咐婆子丫鬟幾句話,才是起身告辭。
卻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忽而有人如同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
原亭子裏的人俱是將目光放在老夫人林氏並盧廷玉身上,並不曾多看外頭如何的,隻聽得婆子丫鬟的阻攔聲,抬頭看去,這亭子之中已是多了一個人!
青緞儒衫黒皂鞋,頂上綰著四方巾,來人雖是麵沈似水,但那容長臉盤,細眉秀目,又是長頎身量,抬首揚眉之間竟是十分清俊。卻不是旁人,正是那江文瀚。隻見著他牙口緊咬,一雙原本時分清秀的鳳眼,已是瞪得圓溜溜的,往這亭子裏的人身上轉了一圈,就是定在李馨身上,冷哼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大郎來了。”李馨神色自若,絲毫不為江文瀚的怒氣而動容,隻微微抬眼瞟了他一眼,就是垂下眼角,淡淡著道:“原是昨兒睡不安穩,一早起來想透透氣,卻巧遇了這位林老夫人。老夫人心腸熱,又可算一段緣分,便跟著她過來說說話,也是散散心的意思。倒是您,怎麼到了這裏?”
江文瀚正待說話,那邊林氏瞅著這場麵似有些異樣,便開口道:“這位是江家的小郎君?”
見著這老人家詢問,江文瀚雖然心底仍有一股惱火,但也隻瞟了那馮藉三人一眼,就是壓下心頭的氣惱,轉過身與林氏拱了拱手,神色淡淡著道:“在下便是江文瀚,老夫人有禮了。”
林氏看著他那有些敷衍的行禮,眉心皺了皺,但看著李馨站在那裏,神情淡淡,又是無甚喜怒哀樂的樣子,倒更生了三分憐惜,當下便與她緩頰,也是圓了場麵,隻笑了笑,就是道:“說來也是老婆子的錯,與馨娘說得投契,便拉著她說話,忘了她這麼一個女娃娃,平白半日沒個影子的,家裏人自是要擔心的,小郎君這做兄長的,也是自然要著急上火的。”
這兄長兩字一說出來,江文瀚由不得一怔,半晌過去,他的臉色更是陰沉了三分。正待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候,那邊也是走來一行人,仿佛聽到了最後兩句話,竟輕聲笑了出來。
“老夫人說的是呢。這兄妹之情,姐妹之心,俱是如此的。”說這話的,自然不是旁人,就是那張綺玉。隻見她穿著一身杏子百蝶穿花紋樣的羅衫,下麵係著淺黃細紗裙,腰上係著豆綠絲絛,竟一發得顯得腰肢纖細,姿態妙曼。她又是那麼一個儂麗嬌媚的女子,當下輕舒玉臂,輕輕攏了攏那濃密烏黑的發鬢,竟不是個妙齡少女,而是嬌媚少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