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馨予如此舒展自若,袁錦琴的神色微微有些變化,麵上卻還是淡淡的,隻眉頭微微蹙了蹙,心底更存了一點子異樣來。看來,幼蓉所說的話,也不是沒個道理的。這身份變了,人自然也要變的。不然也沒有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有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兩個說頭了。
心裏有這麼一點想法,袁錦琴看向馨予的目光越發得複雜而幽深起來。隻是馨予所說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畢竟這裏是李家,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邊上還有些仆婦丫頭探頭探腦的。在這裏說那隱秘事,自然是不合適的。因此,她點了點頭,道:“也罷。我有事兒要與你細細說一說的,在這裏人多嘴雜的,竟也不好細說,不若到裏麵吃些茶再說。”
她說得十分隨意,卻又透著些霸道的意思。仿佛,她所說的話極為重要,馨予必定要聽她說似的。對於她這般言談,馨予聽在耳中,心裏更多了三分警惕,麵上還是淡淡笑著,和和氣氣著道:“能有什麼大事兒,琴娘這般鄭重,倒是讓我有些心慌呢。”說完這話,她看到邊上的張綺玉又待說些什麼,並在一邊兒時不時往這裏看的馮芸沈綺石秋芳等人也仿佛要移步上前來。她便又是一笑,輕聲道:“不過,這般好時節,又是難得相聚的,想來天公也是樂意作美事的,必定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等會子我們尋個空隙說兩句,也就好了。卻不能在這會子辜負了良辰美景呢。”
這話一說,正緊走兩步上前來的石秋芳也是甜甜一笑,道:“馨姐姐真真會說話兒,良辰美景,這沒見著景兒,心底就有幾分歡喜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良辰,是怎麼樣的美景呢。”
見著石秋芳等人也是過來了,袁錦琴便抿了抿唇角,眼底閃過些許陰霾,隻淡淡笑著道:“說的也是。”她這一句話,倒是兩樣意思,一層藏著一層,似有若無含著深意的目光便落在馨予身上。
馨予站在一側,眉間微微一蹙,就是舒展開來,隻含笑道:“既有你這麼一句話,我哪裏敢讓你失望?不過,這景致雖然好,可你們也是極有見識的,我的心頭好,未必是你們所喜的,若是真讓你失望了,好歹看在我的一片心上。”
這話說這軟和,又是有幾分告饒之意。邊上的馮芸便是一笑,道:“這話聽得可人憐呢。罷了,景致好不好,我們是不知道的,可這詩詞好不好,我們雖是不才,卻也能勉強瞧得出幾分來的。若真是沒了好景,可得要有好詩才行呢。”
馨予聽得這話,雖略有遲疑,但還是應了下來,心裏暗暗想道:雖是如此說,但這抄襲的終歸是抄襲的,先前兩首詩,一首桃花詩,一首牡丹詩,俱是驚才絕豔之作,自己卻是不能再抄襲了,省得後頭再鬧出什麼事來。竟還是比照著韻腳,尋出別樣的意思來,做一首絕句應付過去,也就是了。
心裏這麼想著,她麵上也緩和了三分,隻笑著領著她們到了園子的東邊角落裏。這一處,卻是這一個園子裏最是精彩的地方,又是極幽靜,卻有幾分景致可言的。隻是走的人少,又是太過清素,倒是越發的透出一股子清寒逼人之感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馨予也是一路小心應承,既是與石秋芳三人說笑自若,又是照顧到臉色有幾分陰沉的袁錦琴,以及神色淡淡,眉心微蹙的張綺玉。這一路過來,外人瞧著竟還是頗為融洽的。
對於李馨予這般的應酬功夫,張綺玉略有幾分詫異,而袁錦琴的臉色也更差了三分。然而等著繞過一處假山石,看到眼前的景致之時,她們兩人還是如石秋芳一般都是露出驚訝之色來。
這一處小小的甚至有幾分狹窄的角落,一麵是假山石上鬱鬱蔥蔥蒼冷結實的藤蘿萱草,一麵是青青森森千竿碧綠竹,就是腳下站著的石板,沾著水汽,染了苔蘚,也是勻染出淺淺深深的綠色。更別說石板下麵以及這兩側裏泊泊然宛然如碧玉翠帛般的溪泉。
深綠、蒼綠、碧綠、湖水綠、翡翠綠、水綠、淺綠、灰綠、暗綠,深深淺淺,反反複複的綠色,沾染著水光,凝漫著霧氣,迎麵撲來,沁人心脾,讓人油然生出陶醉之感來。
“真真是、真真是……”沈綺由不得喃喃出聲,隻是她無法描摹出這般景象,開口說了幾個字,卻又說不下去了。旁邊的幾個人也都是如此,除卻李馨予之外,俱是覺得心神俱醉,倒是有幾分說不出話來,隻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這一片景致。
見著如此,李馨予也是有幾分感慨的。這個園子,離著自己所在的院子不遠,她自從知道了宴席所在,便在這裏隨意繞了一圈,本是想著明日到底是要做東的,看看方向並各處景致,免得做主人的後頭要與人介紹,反倒說不出什麼話來。沒想到,這錯有錯著,知道了方位,將這園子走了個底朝天,竟在這個角度看到了這樣的美景。